【正文】 ；懷真情，講真話；不阿諛奉承，不背后議論；不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無嘩眾取寵之意，有實事求是之心；不是絲毫不考慮個人利益，而是多為別人考慮；關(guān)鍵是一個‘真’字，是性情中人。我蹲過牛棚，說明我還不是壞人，是我畢生的驕傲。獨沒有被劃為右派，說明我還不夠好，我認為這是一生憾事，永遠再沒有機會來補課了。 但是，我從來也沒有想到，把這些輕夢或者噩夢從回憶中移到紙上來。我從來沒有感到，有這樣的需要。我只是一個人在夜深人靜時，伏在枕上，讓逝去的生命一幕一幕地斷斷續(xù)續(xù)地在我眼前重演一遍，自己仿 佛成了一個旁觀者，顧而樂之。逝去的生命不能復(fù)歸，也用不著復(fù)歸。但是，回憶這樣的生命，意識到自己是這樣活過來的，陽關(guān)大道、獨木小橋，都走過來了，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經(jīng)過了，一直到今天，自己還能活在世上，還能回憶往事，這難道還不能算是莫大的幸福嗎？ 在品行的好壞方面，我有自己的看法。什么叫好？什么又叫壞？我不通倫理學(xué)，沒有深邃的理論，我只能講幾句大白話。我認為，只替自己著想，只考慮個人利益，就是壞。反之能替別人著想，考慮別人的利益，就是好。為自己著想和為別人著想，后者能超過一半，他就是好人。低于一半，則是不好 的人；低得過多，則是壞人。 我最愛的二月蘭正在開著花。它們拼命從泥土中掙扎出來，頂住了干旱，無可奈何地開出了紅色的白色的小花，顏色如故，而鮮亮無蹤，看了給人以孤苦伶仃的感覺。在荷塘中，冬眠剛醒的荷花，正準備力量向水面沖擊。水當(dāng)然是不缺的。但是，細雨滴在水面上，畫成了一個個的小圓圈，方逝方生，方生方逝。 我蹲過牛棚，說明我還不是壞人，是我畢生的驕傲。獨沒有被劃為右派，說明我還不夠好，我認為這是一生憾事，永遠再沒有機會來補課了。 淡出也沒什么不好，電影里淡出的鏡頭是詩情畫意的 表示，總比一味陰冷的長鏡頭要好，譬如季羨林，仿佛一出漫無結(jié)束的長篇悲情電視劇，乏味得到后來連廣告也沒人愿意來插播了。 不要太把頭銜官銜當(dāng)回事。 1影響我一生的幾句話，分別是陳寅恪所言：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精神 ；胡適所言： 大膽假設(shè)，小心求證 ；梁漱溟所言： 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 ；馬寅初所言：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1每個人都爭取一個完美的人生。然而，自古及今，海內(nèi)海外，一個百分之百完滿的人生是沒有的。所以我說，不完滿才是人生。這是一個 平 凡的真理 ；但是真能了解其中的意義，對已對人都有好處。對已，可以不煩不躁；對人，可以互相諒解。 1父母也好，愛人也罷，朋友同事，所有的人，他們在時，都是恩賜，是上蒼給你的禮物，所以更加倍珍惜和感激；而一旦離開，也別太傷感。你要明離，離開是正常的，孤獨才是生命的常態(tài)。 1世人無不想走運，而決不想倒霉。走運時，要想到倒霉，不要得意過了頭；倒霉時，要想到走運，不必垂頭喪氣。心態(tài)始終保持平衡，情緒始終保持穩(wěn)定，此亦長壽之道。 1對待一切善良的人，不管是家屬，還是朋友，都應(yīng)該有一個兩字箴言：一曰真，二曰忍。真者，以真情實意相待，不允許弄虛做假；對待壞人，則另當(dāng)別論。忍者，相互容忍也。 1壓力來源可能有兩類：被動和主動。天災(zāi)人禍，意外事件，屬于被動，這種壓力，無法預(yù)測，只有泰然處之。主動的來源于自身，自己能有所作為。能做到遇事不嘀咕，就能排除自己造成的壓力。 1至于個人心中思想感情的矛盾，則多半起于私心雜念。解之之方，唯有消滅私心，學(xué)習(xí)諸葛亮的 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 ，庶幾近之。 1年齡越大，處境越坎坷，則對世態(tài)炎涼感受越深刻。反之，年齡越小，處境 越順利，則感受越膚淺。這是一條放諸四海而皆準的定理。 1所謂末日，則是人們期待著自己和這個世界一起重新開始的一種心態(tài)。無需害怕，無需狂歡，以優(yōu)雅的姿態(tài)來展望未來，拋開過去的煩惱，迎接嶄新的一切，你我都將收獲美好的明天！ 歷史上和眼前的那些大人物和大款們，他們一身系天下安危，或系一個地區(qū)、行當(dāng)?shù)陌参?。他們得意時，比如打了大勝仗，或倒賣房地產(chǎn)、炒股，發(fā)了大財，意氣風(fēng)發(fā)，自以為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固一世之雄也 ，怎二兩二鍋頭了得！而一旦失敗，不是自刎烏江，就是從高樓跳下。 而今安在哉！ 2人在無可奈何情況下是有可能想出辦法來的。 2恩師更是一位有真性情、大情懷的人。他在無數(shù)場合曾經(jīng)說過： 自謂愛國不敢后人，即使把我燒成了灰，每一?；乙策€是愛國的。正因為此，國家和民族的未來命運等 宏大問題 也一直是恩師思考的對象。特別是到了晚年，恩師基本以解放軍 301 醫(yī)院為家，無論是身體條件還是資料條件，都不允許恩師研究畢生摯愛的專業(yè)學(xué)術(shù)問題了，他思考的 宏大問題 除了眾所周知的大國學(xué)之外，當(dāng)屬 和諧說 。 2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沒有哪一種文化可以永恒不變地主導(dǎo) 世界。它總會衰落，讓位、退休、靠邊站，從文化的一號位置滑向配角位置！ 2我也算是一個研究佛教的人。我既研究佛教的歷史，也搞點佛教的義理。但是最使我感興趣的卻不是這些堂而皇之的佛教理論，而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一些迷信玩意兒，特別是對地獄的描繪。這在正經(jīng)的佛典中可以找到，在老百姓的口頭傳說中更是說得活靈活現(xiàn)。這是中印兩國老百姓集中了他們從官兒們那里受到的折磨與酷刑，經(jīng)過提煉， 去粗取精，去偽存真 然后形成的，是人類幻想不可多得的杰作。誰聽了地獄的故事不感到毛骨悚然、毛發(fā)直豎呢？ 2到故都以后 ，我走到另一個世界里，許多新奇的事情占據(jù)了我的 `心，我早把老人埋在回憶的深黑的角隅里。第一次回家是在同一年的冬天。雖然只離開了半年，但我想，對老人的病軀，這已經(jīng)是很夠掙扎的一段長長的期間了。恐怕當(dāng)時連這樣思也不曾想過。我下意識地覺得老人已經(jīng)死了，墓上的衰草正在嚴冬下做著春的夢。所以我也不問到關(guān)于他的消息。驀地想起來的時候，心里只影子似的飄過一片淡淡的悲哀。 2我寫 我 ，真是一個絕妙的題目，但是，我的文章卻不一定妙，甚至很不妙。 2西方采取的是強硬的手段，要 征服自然 ，而東方則主張 采用和平友好的手段，也就是天人合一。要先于自然做朋友，然后再伸手向自然索取人類生存所需要的一切。宋代大哲學(xué)家張載說： 民，吾同胞，物，吾與也。 2成功：獲得預(yù)期的結(jié)果。 2我交了一輩子朋友，究竟喜歡什么樣的人呢？約略是這樣的：質(zhì)樸、平易；硬骨頭，心腸軟；懷真情、講真話；不阿諛奉承，不背后議論；不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無嘩眾取寵之意，有實事求是之心；不是絲毫不考慮個人利益，而是多為別人考慮；關(guān)鍵是個 真 字，是性情中人。 對待一切善良的人，不管是家屬，還是朋友，都應(yīng)該有一個兩字箴言：一曰真，二曰忍。真者，以真情實意相待，不允許弄虛作假；對待壞人，則令當(dāng)別論。忍者，相互容忍也。 3我考慮了一下，決定不刪，一仍其舊，一句話也沒有刪。我[XX]年前不是圣人，今天不是圣人，將來也不會成為圣人。 3我年屆耄耋，前面的路有限了。幾年前，我寫過一篇短文，叫《老貓》，意思很簡明。我一生有個特點：不愿意麻煩人。了解我的人都承認的。難道到了人生最后一段路上我就要改變這個特點嗎？不，不，不想改變。我真想學(xué)一學(xué)老貓，到了大限來臨時，鉆到一個幽暗的角落里，一個人悄悄地離開人世。 3我一時沖動，很想鼓足了勇氣走上前去探問一聲。然而我不敢。那暴風(fēng)驟雨的情景猛不丁地展現(xiàn)在我眼前，我那一點剩勇好像是微弱的爝火，經(jīng)雨一打，立刻就熄滅了。我不敢保證，如果再有一次那樣的暴風(fēng)驟雨，是否我還能經(jīng)受得住。 3人世間，云譎波詭，因果錯綜。 3留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在深秋時分，我們往往走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衰草荒煙，景象蕭森，舉目四望，不見人家，但見野墳數(shù)堆，暮鴉幾點，上下相映，益增荒寒，回望西天，殘陽如血，余暉閃熠在枯草葉上。此時我感到鬼氣森森，趕快收住腳步，轉(zhuǎn)身回到清華園，仿佛又回到了人間。 3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其中滋味，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3世界上無論什么名譽，什么地位，什么幸福，什么尊榮，都比不上待在母親身邊，即使她一字也不識。 3‘縱浪大化中，不喜 亦不懼。應(yīng)盡便須盡，無復(fù)獨多慮！’我覺得這首詩中就充分展現(xiàn)了順其自然的思想。我覺得‘順其自然’最有道理，不能去征服自然，自然不能征服，只能天人合一。要跟自然講交情、講平等，講互相尊重，不要講征服，誰征服誰，都是不對的。 3我不哭，但是眼淚卻流在肚子里去了，悲哀沉重地壓在心頭，我想到了故鄉(xiāng)里的母親。 我喜歡的人約略是這樣的：質(zhì)樸、淳厚、誠懇、平易；骨頭硬，心腸軟；懷真情，講真話；不阿諛奉承，不背后議論；不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無嘩眾取寵之意，有實事求是之心；不是絲毫不考慮自己的利益， 而是能多為別人考慮；關(guān)鍵是一個 真 字，是性情中人。 4根據(jù)我的觀察，壞人，同一切有毒的動植物一樣，是并不知道自己是壞人的，是毒物的。我還發(fā)現(xiàn)，壞人是不會改好的。好多年來，我曾有過一個 良好 的愿望：我對每個人都好，也希望每個人都對我好。只望有譽，不能有毀。最近我恍然大悟，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4現(xiàn)在，我的人生之旅快到終點了，我常?；貞洶耸陙淼臍v程，感慨萬端。我曾問過自己一個問題，如果真有那么一個造物主，要加恩于我，讓我下一輩子還轉(zhuǎn)生為人，我是不是還走今生走的這一條路？經(jīng)過了一些思慮 ，我的回答是：還要走這一條路。但是有一個附帶條件：讓我的臉皮厚一點，讓我的心黑一點，讓我考慮自己的利益多一點，讓我自知之明少一點。 4一種人，玩一點小權(quán)術(shù)，耍一點小聰明，飛揚跋扈，驕橫恣肆，昏昏沉沉，渾渾噩噩，直到鉆進骨灰盒，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活這一生。 4知足知不足，有為有不為。只有知不足的人才能為人類文化做出貢獻。季羨林 4根據(jù)我的觀察，壞人，同一切有毒的動植物一樣，是并不知道自己是壞人、是毒物的。我還發(fā)現(xiàn)，壞人是不會改好的。 4我在一片寂靜中，默默地坐在 那里，水面上看到的是荷花的綠肥、紅肥。倒影映入水中，風(fēng)乍起，一片蓮瓣墮入水中，它從上面向下落，水中的倒影卻是從下邊向上落，最后一接觸到水面，二者合而為一，像小船似的漂在那里。 4走運時要想到倒霉，不要得意過頭：倒霉時，要想到走運，不要垂頭喪氣。心態(tài)始終保持平衡，情緒始終保持穩(wěn)定，此亦長壽之道也。 —— 《走運與倒霉》 4有誰沒有手呢？每個人都有兩只手。手，已經(jīng)平凡到讓人不再常常感覺到它的存在了。 —— 《一雙長滿老繭的手》 4年，像淡煙，又像遠山的晴嵐。我們握不著，也看不到。當(dāng)它 走來的時候，只在我們的心頭輕輕地 — 拂，我們就知道：年來了?！?《年》 50、我生平優(yōu)點不多，但自謂愛國不敢后人，即使把我燒成了灰，每一?；乙策€是愛國的。 —— 《一個老知識分子》 5能為國家、為人民、為他人著想而遏制自己的本性的，就是有道德的人。能夠百分之六十為他人著想，百分之四十為自己著想，就是一個及格的好人。 5 我快一百歲了，活這么久值得。因為盡管國家有這樣那樣不可避免的問題，但現(xiàn)在總的是人和政通。 5對時勢的推移來說，每一個人的心都是一面鏡子。我的心當(dāng)然也不會 例外。我自認為是一個頗為敏感的人，我這一面心鏡，雖不敢說是纖毫必顯，然確實并不遲鈍。我相信，我的鏡子照出了世紀長達 [XX]年的真實情況，是完全可以依賴的。 5但是，我愿意把這個十字架背下去，永遠永遠地背下去。 5我們六個中國學(xué)生此時被迫聚在一起，幾乎都成推心置腹的朋友。我們閑坐無聊，便上天下地，胡侃一通。我們都是二十三四歲的大孩子，閱世未深，每個人眼前都是一個未知的世界，一無顧忌，二無隔閡，從來沒有談不來的時候，小小的車廂里，其樂融融。也有一時無話可談的時候，我們就下象棋。王是此道高 手。我們五個人，單個兒跟他下，一盤輸，二盤輸，三盤四盤甚至更多的盤，反正總是輸。后來我們聯(lián)合起來跟他下，依然是輸輸輸。哲學(xué)家喬的哲學(xué)也幫不了他。 5我生平優(yōu)點不多，但自謂愛國不敢后人，即使把我燒成了灰，每一?；乙策€是愛國的?？墒俏覍τ诋?dāng)知識分子這個行當(dāng)卻真有點談虎色變。我從來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