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獨特的方式來宣泄失去直子后的悲傷。而那種四處漂泊，“于暗夜的濤聲和風鳴中，日復一日地冥思苦索，”便是對失去戀人的無奈的一種把玩。 “在這奇妙地帶里，我同死者共同生活。直子也在這里活著，同我交談，同我擁抱。在這個地方，所謂死，并非是使生完結的決定性因素，而僅僅是構成生 的眾多因素之一。直子在這里仍在含有死的前提下繼續(xù)生存，而且對我這樣說：‘不要緊，渡邊君，那不過是一死罷了，別介意?！雹萸?，在進行了這樣的一番把玩之后，渡邊更深刻地理解了生與死的含義，并由此賦予了他的悲哀以無比壯美的形式。 三、抒發(fā)濃郁的田園情結，搖撼出我們身上“長眠未醒的我自身的一部分”“即使在經(jīng)歷過十八度春秋的今天，我仍可真切地記起那片草地的風景。連日溫馨的霏霏細雨，將夏日的塵埃沖洗無余。片片山坡疊青瀉翠，抽穗的芒草在十月金風的吹拂下蜿蜒起伏，逶迤的薄云緊貼著仿佛凍僵的湛藍的天壁?！雹?小說一開始便將我們帶進一片寧靜平和的草地風光 —— 在某種意義上，那也就是田園風光?；蛟S你也是來自農(nóng)村的某塊田野，那么你在感覺中是否永遠走不出故鄉(xiāng)夕陽滿樹的村舍，排遣不掉如裊裊炊煙般的鄉(xiāng)愁？更妙的是，在草地上與自己相伴而行的還是一位年輕漂亮、清純嫻靜的姑娘。美麗的田園，美麗的姑娘，此外我們還希求什么呢？小說就是這樣輕輕撩撥著我們潛意識中的田園情結和男兒永遠做不夠的夢，為在誠市里活得好苦好累好悶的人提供了借以放松神經(jīng)緩釋鄉(xiāng)愁的一方靜土、一支牧歌。 渡邊一直到十二三年之后，才在異國圣菲城那氣勢逼人的暮色中，恍然領悟到初美曾給他帶來的心靈震顫究意是什么東西 —— “它類似一種少年時代的憧憬，一種從來不曾實現(xiàn)而且永遠不可能實現(xiàn)的憧憬。這種直欲燃燒般的天真爛漫的憧憬，我在很早以前就已遺忘在什么地方了，甚至在很長時間里我連它曾在我心中存在過都記不起了。而初美所搖撼的恰恰就是我身上長眠未醒的‘我自身的一部分’”。⑦這里，所謂“我自身的一部分”，其實就是指我們在心靈深處對恬美寧靜的田園生活的一種向往。而初美正是這種田園生活理想的象征。她那種淡雅脫俗的風度情態(tài)，她那種對愛情忠貞不渝的執(zhí)著，她那種平凡而真切的生活追求 —— “結了婚 ，每晚給心上人抱在懷里，生兒育女，就足夠了，別無他求”，這些無疑會觸動我們的田園情結：在遠離城市的喧囂中，在優(yōu)美寧靜的鄉(xiāng)村里，有理想的愛人相伴身邊，有可愛的孩子承歡膝下，一家人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離。 渡邊對直子的愛情就或多或少地凝聚著這種田園情結，他希望與直子相親相愛，共渡難關，并最終過上寧靜和諧的生活。然而隨著直子的香銷玉殞，渡邊的那種田園牧歌式的生活理想也徹底破滅了。惟其如此，渡邊才會在領悟到那種“天真爛漫的憧憬”（即揉合著男兒田園情結的青春之夢）被初美所喚醒時，“一時悲愴之極，幾欲涕 零。”小說的田園情結也因此被渲染到一種更為悲壯濃郁的地步。 四、為我們守護一小塊精神家園，使我們不至于在都市迷情中彷徨和沉淪 社會的繁華浮躁，使得青年們的心靈空虛無聊。他們沒有理想，把“做自己應做之事”作為行為規(guī)范；他們游戲人生，對現(xiàn)成的一切有說不清的反感，對某種不清楚、不確定的目的又似是而非地執(zhí)著；他們同女孩子“胡來”，事后又認為“睡的人數(shù)越多，每個行為所具有含義就越模糊淡薄”，并對所謂的性欲覺得 “簡直猥瑣得不足掛齒”??凡此種種都體現(xiàn)出在所謂的正常中透露出來的實質(zhì)上的不正常。也 就是說，這些青年們業(yè)已喪失了他們的精神家園，成為現(xiàn)代都市中，一群迷失道路的羔羊。 相較而言，那些生活在“阿美寮”的“不正?！钡娜藗?，卻都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不正常。他們在遠離人煙的地方互助互愛，共同勞動，一律平等；他們與世無爭、隨遇而安、順其自然；他們真誠實在，“不花言巧語，不文過飾非，不弄虛作假。” 原來只有正常的人，才會因為太真純而變得不正常，他們因為無法適應不正常的社會，而被迫歸入到不正常的行列中去。當整個社會的精神失落以至墮落，當物欲揚起的漫天灰塵遮住了人性的光輝，“阿美寮”人不正常 中體現(xiàn)出來的正常，是多么地難能可貴！小說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得以為我們守護那么一小塊精神家園，使我們不至于在都市迷情中彷徨和沉淪，為我們實際上已很貧瘠很焦渴的心田注入營養(yǎng)，灑下甘霖。 五、探尋獲得真愛的途徑，撥去困擾情感的陰霾 一邊是多愁善感、柔情似水的直子，另一邊是野性十足、活潑迷人的綠子，這令渡邊徘徊其間，欲罷不能。然而當我們對他們之間的關系作一番考察之后，渡邊的困惑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首先是渡邊與直子，他們雙方共同努力，希望得到的是一種理想的愛情。如前文所述，直子的勇敢在于她力圖 掙脫木月之死的束縛（在肉體上和心靈上，木月和直子原本都是密不可分的關系），直子希望重新?lián)碛凶约旱男撵`與肉體，并把它們拿來同渡邊相愛。小說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強調(diào)了直子與渡邊心靈間的不斷溝通。可以這樣講，當直子用屬于她自己的那一部分身心來與渡邊交往時，她的態(tài)度是真誠的，也正是緣于這種真誠，使渡邊永遠都無法忘懷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然而遺憾的是，直子的心里一直愛著死去的木月。即使是在她二十歲生日的那個溫和的雨夜，直子與渡邊進行了飽含著血淚的肉體交流，在身體得到了暫時的安慰而解脫的同時，她的心靈卻因為有負于木月而倍感孤獨和痛苦。 于是在與渡邊后來的交往中，直子的心靈更加頑固地不再適應肉體的感覺，甚至連肉體也歸位到那顆為木月亡魂所占領的心靈中去了。也就是說，直子把心靈之愛獻給了死去的木月，而她肉體的惟一一次快樂是同渡邊一起營造的，當肉體再次失去歸宿，直子那顆孤寂的心靈（雖經(jīng)努力）便最終歸于幻滅了。 由此，我們可以得 到第一個結論：要想獲得真愛，心靈與肉體的感應必須合而為一。 再來看渡邊與綠子，他們是一方主動，另一方漸漸認可接受，構筑的是一種相互需要的現(xiàn)實愛情。 綠子熱情活潑，坦誠直率的性格熏染，使渡邊緩解了心靈重負；綠子的堅強樂觀，勇敢無畏的人生態(tài)度，使渡邊產(chǎn)生了生活的希望。同時，綠子也在渡邊那里找到了宣泄生活苦悶的場所。比如和渡邊在一起時，綠子可以隨心所欲地大講粗話，可以酣暢淋漓地大醉特醉，可以不顧一切地在雨中擁抱親吻。 為了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渡邊與綠子強烈而自然地相互需要著，而這種出于精神 上的相互需要，不正是愛情的又一種感人形式嗎？從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得出第二個結論：由于相互需要，由朋友到戀人的轉化成為一種必然。 綜上所論，僅就《挪威的森林》引發(fā)人們心靈共鳴的部分作了些主題上的探析，至于學術上乃至文化上的更深層的東西或許尚未論及。這正體現(xiàn)了這部小說主題的模糊性和不確定性，小說給人帶來的閱讀快感也因此而大大提升。就像譯者林少華在其《譯序》中所言，讀《挪威的森林》，使“我們心中最原始的部分得到疏導和釋放，最軟弱的部分得到鼓勵和撫慰、最孤寂的部分得到舒緩和安頓，最隱秘的部分得到確認和支持 。那是茫?；脑嫌熒鹨还裳U裊炊煙的小木屋，是冷雨飄零的午夜街頭永遠溫馨的小酒吧?！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