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容簡介】 們發(fā)笑, 反而加重了小說的悲劇感。更重要的是,“在魯迅的作品中, 悲劇不是針對某個故事或是某個人的, 他的悲劇是無處不在的悲涼、漂泊、荒蕪與孤獨, 他的文字是用痛苦的心靈鑄成的?！盵10]《狂人日記》中, 狂人以個人的力量對抗的是整個中國四千年的傳統(tǒng)文化, 對抗的是仍在沉睡的大多數(shù)國民, 所以任他怎樣的吶喊, 但內心的恐懼和孤獨感還是深深地籠罩著他, 終于這個“精神界的戰(zhàn)士”也被訓誡成為庸眾。這個作品的批判力量就在于此, 傳統(tǒng)的強大力量扼殺了一切的新生, 狂人最終的妥協(xié)使人感到反抗的必要。所以, 魯迅終其一生都是在呼喚具有破壞力的斗士, 在他早期的文言論文《摩羅詩力說》中就極力推崇“不為順世和樂之音”、“爭天抗俗”的摩羅詩人, 而狂人就是這些摩羅詩人的直接后代。對于國民性的批判, 魯迅自己說:“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所以, 他的文筆一直被認為是尖酸、刻薄的, 而這也正顯示了一個革命家的品質。嚴家炎先生對這篇小說的戰(zhàn)斗性作了很好的總結:“所謂家族制度, 也就是封建宗法制度。這就是說, 這篇小說的矛頭不僅指向封建禮教, 而且要求推翻整個封建制度的根基。所謂‘吃人’, 這里既包括封建社會中真吃人肉的野蠻現(xiàn)象, 更泛指反動統(tǒng)治階級利用他們的整個上層建筑來麻醉、殘害被壓迫者的無數(shù)慘痛事實。”[11]一個旨在改良, 一個旨在破壞, 這就是改良者與革命家的不同。 文學語言的風格特色不同正因為主題命意不同,作者的思想高度不同，兩篇《狂人日記》在文學語言風格上也存在差別。果戈理的《狂人日記》雖然穿插了狗用人的語言談話、用人的文字寫信、議論人的問題等這些怪誕的情節(jié)，但是就整篇作品來看，它具體描繪出九等文官波普里希欽由精神失常到成為一個瘋子的過程以及他發(fā)瘋的客觀原因。這是一篇現(xiàn)實主義小說，魯迅在借鑒果戈理的某些格式時，并不停留于運用果戈理單純寫實的手法。魯迅的《狂人日記》表面看來是現(xiàn)實主義的, 寫狂人的心理特征似乎就像醫(yī)生們看到精神病患者的臨床癥狀一模一樣，其實這個狂人形象只是一個象征, 正如上文所說那樣。作者塑造這個形象的藝術手段主要是運用象征手法和雙關語。這篇小說的主旨是揭露封建制度和禮教吃人的本質, 因此小說舉了大量的“吃人” 事例：狼子村的“大惡人” 被吃, 易牙殺子給桀吃, 妹子被大哥吃等等, 用吃人來象征幾千年封建制度的殘酷和罪惡。吃人的世界使狂 內江師范學院本科畢業(yè)論文人“感到屋里面全是黑沉沉的。橫梁和椽子都在頭上發(fā)抖,抖了一會, 就大起來, 堆在我身上?！?這是魯迅對陰沉沉的黑暗社會的象征性描繪。小說在環(huán)境的創(chuàng)造之中可說是貫串了象征手法。果戈理的《狂人日記》是有非常具體的生活環(huán)境的, 即沙俄政府機關的辦公室。魯迅的《狂人日記》卻沒有提供具體的、真實的生活環(huán)境, 只提供了一個用夜、月光、狗吠等渲染而成的沉寂、陰冷、恐怖的虛境。讀者所能感受到的是一個概括抽象的帶有濃重象征意味的社會背景, 即封建社會和封建家庭的背景。全文共13則日記, 從表面看都是錯雜無倫次的狂言瘋語, 但透過象征手法和語言的雙關意義, 就可以看到一個先覺者、反封建戰(zhàn)士的精神風貌。比如“日記”第一則, 從表而看似乎語言混亂, 沒有什么意義。但把“月光” 看作是光明的象征；“狗”就是封建統(tǒng)治者的走狗；從“發(fā)昏”到“ 精神分外爽快” 看作是從不覺悟到覺悟；“ 三十年” 只是虛數(shù), 那么這一則的寓意就可理解為：今天我覺悟了, 終于看到了光明, 很是高興。這才知道過去的許多年是糊里糊涂過去的。但對黑暗勢力, 還必須十分警惕。那些走狗的眼睛, 不是還在注視著我嗎？我警惕得有理。又比如第6則的寓意就是指封建統(tǒng)治者的兇殘、怯弱和狡猾。愈到后面幾則, 寓意愈清楚。小說在細節(jié)描寫中也采用象征手法：街上打孩子的那個女人, 狂人的大哥等, 被象征為封建流毒的受害者和幫兇；把古舊先生的陳年流水簿踹了一腳, 象征對封建傳統(tǒng)禮教的反抗。雙關語的運用也恰到好處, 如狂人所說的“ 吃人” , 從表面上看, 說的是吃人的肉體, 實際上是揭露封建禮教和家族制度對人的精神毒害和扼殺。又如“ 他話中全是毒, 笑中全是刀” , 表面上看,好像是指街上的女人和狼子村那一群吃人的人，實際上也是含義雙關, 指的是四千年來的反動統(tǒng)治階級。魯迅所用的創(chuàng)作方法是以象征手法為主要表現(xiàn)手法的浪漫主義, 然而從本質上看,它所反映的社會生活, 從歷史到現(xiàn)實, 都是中國的； 狂人及其周圍人物的心態(tài), 也是中國人的心態(tài)；作品使用的語言是接近當時中國人口語的自話文。所以魯迅的《狂人日記》是一篇民族化的中國現(xiàn)代短篇小說的新形式。茅盾在《吶喊》出版以后不久就指出“ 這奇文中的冷雋的句子, 挺峭的文調, 對照著那含蓄半吐的意義, 和淡淡的象征主義的色彩, 便構成了[12]異樣的風格, 使人一見就感著不可言喻的悲哀的愉快?！边@段話很好地概括了魯迅《狂人日記》的獨特風格。在19世紀俄羅斯文學的史冊上，果戈理是一位具有開拓意義的作家。這位俄羅斯現(xiàn)實主義文學——自然派的奠基人，不僅繼承了普希金的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而且以自己杰出的文學成就為俄羅斯文學開辟了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新時期——果戈理時期。談及果戈理的藝術成就，人們最不能忘記的就是他那卓越的諷刺藝術。這種具有民族傳統(tǒng)的藝術手段，正是在果戈理的手中得以發(fā)揚光大。也正是天才的諷刺藝術才使果戈理成為俄羅斯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奠基人。內江師范學院本科畢業(yè)論文在20世紀中國文學的史冊上，魯迅也是一位具有開拓意義的作家。這位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開山鼻祖，以其強烈的叛逆精神、豐碩的文學創(chuàng)作、豐厚的文學譯作和見地深刻的文學批評，成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一面光輝的旗幟。在魯迅的藝術成就中，諷刺藝術表現(xiàn)得十分鮮明。在他充滿批判精神的小說中,在他言辭犀利的文學批評中，在他“痛打落水狗”般的雜文中，諷刺藝術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而這一切又源于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開山之作《狂人日記》。果戈理的諷刺是幽默的諷刺，是含淚的諷刺。對此，俄國批評家別林斯基指出，“他的全部中篇小說都是這樣:開始可笑，后來悲傷!我們的生活也是這樣：開始可笑，后來悲傷!”“果戈理的這種獨創(chuàng)性，表現(xiàn)在那總是被深刻的悲哀之感壓倒的喜劇性的興奮里面，”[13]使人笑中含淚。果戈理的諷刺風格對魯迅藝術風格的形成有著直接的影響。在回憶青年時代所接受的外國作家的影響時，魯迅深情地說：因為所求的作品是叫喊和反抗，勢必至于傾向了東歐，因此所看的俄國，波蘭以及巴爾干諸小國作家的東西就特別多。也曾熱心的搜求印度，埃及的作品，但是得不到。記得當時最愛看的作者，是俄國的果戈理。評論家在論及果戈理的《狂人日記》時指出：在這篇小說中，果戈理的笑聲急劇地轉化為眼淚。開頭它是一個很可笑的故事，而結尾時卻是一位無名的母親在哭自己的兒子。他大聲呼喚著要回到母親的身邊，并且聽到“霧靄中的琴弦”的聲音。當讀者走進《狂人日記》的故事時，除了“可笑”之外，并沒有感覺到弦外之音。波普里希欽的傻里傻氣，對周圍一切的荒唐感受，對司長女兒的單相思，以及聽得懂狗的語言、看得懂狗的信件的“特異功能”，會不時地引來讀者的笑聲。這是幽默的笑、嘲諷的笑。然而，當波普里希欽得知司長的女兒要嫁人，天下的好處都要被上等人搶走而發(fā)怒發(fā)瘋時，人們的心頭就不免一顫?！盀槭裁次沂莻€九等文官？”不僅在折磨著波普里希欽，也在敲擊著讀者的心弦。最后，當波普里希欽被關進精神病院還以為去了西班牙，被殘忍地折磨還以為是西班牙的風俗時，人們的心就在發(fā)抖。當痛苦不堪的波普里希欽發(fā)出：“媽媽，把可憐的孤兒摟在你的懷里吧！媽媽！可憐，可憐你的患病孩子吧!”的呼喊時，眼淚會不由自主地從讀者的雙眸中流出。這“由分明的笑，和誰也不知道的不分明的淚”將這個小人物的悲劇推向了高峰。個人對兩部作品的評價魯迅在談到自己所受果戈理等影響的同時還明確指出“ 后起的《狂人日記》意在暴露家族制度和禮教的弊害, 卻比果戈理的憂憤深廣”，此言是中肯的。它既從主題、內容和思想上闡明了魯迅的《狂人日記》與果戈理之作的“ 同中之異”，又實在地道出了兩個作品所取得的不同的思想成就，無怪當魯迅的《狂人日記》出現(xiàn)時，盡管果戈理的《狂人日記》已為一些讀者所熟知，但因魯迅之作“表現(xiàn)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別” 竟“頗激動了一部分青年讀者的心?！彼皠?chuàng)作的藝術感染力” 是“真誠有效” 的。他的作品使 內江師范學院本科畢業(yè)論文讀者受到了真切的美的感染，并產(chǎn)生了獨立的藝術效果，具有藝術的獨創(chuàng)性。通過上文的論述，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有獨創(chuàng)性的作家并不一定就是某個空白點上的標新立異者。那些能將借鑒別人的東西揉進新的意境，在造就完全屬于他自己的藝術品的過程中獲得成功的人，同樣可稱為獨創(chuàng)者，魯迅與果戈理各自的成就即說明此理。這恰如林志浩評《狂人日記》：“雖然從果戈理的同名小說得到啟示，但卻立足于中國的現(xiàn)實土壤，具有作者獨特的生活感受，因而比果戈理的‘憂憤深廣’，批判也更犀利?！盵14]這里所說的“中國的現(xiàn)實土壤”，“獨特的生活感受”，即指作品中所揉進的那些新的意境。如果仔細考察，我們會發(fā)現(xiàn)這意境中包含有魯迅對中國歷史和現(xiàn)實的認識，有他從醫(yī)學角度對“ 迫害狂” 病患者姨表兄——阮久蓀的觀察和研究。更須指出的是，有他耳聞目睹一些革命者如章太炎、譚嗣同、孫中山被說成是瘋子的事實根據(jù)。因而，魯迅在構思寫作這篇小說，塑造屬于他自己的狂人形象的時候，必然結合自己的獨特研究，將其著眼點首先放在他所表現(xiàn)的題材、主題、內容和思想上，惟其如此，他才會造就出完全屬于他自己的藝術品。事實表明，魯迅是獲得了成功的。他所作的《狂人日記》的主題、內容和思想完全是獨創(chuàng)的。茅盾在《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一集》導言中就曾確切指出“民國七年，魯迅的《狂人日記》在《新青年》上出現(xiàn)的時候，還沒有第二個同樣惹人注意的作家，更找不出同樣成功的第二篇創(chuàng)作小說。”綜合上面主題思想、內容深度、語言風格等方面的分析，比較兩篇《狂人日記》的創(chuàng)作特征，我們大體可以形成這樣的認識：第一、兩篇小說同樣具有新穎獨創(chuàng)的民族形式；第二、描寫了各自時代的生活內容；第三、塑造了互相不可替代的“ 這一個” 狂人。而單從魯迅的《狂人日記》來考察，則又具有以下特色：一是他的作品有根、有民族內容；二是他的筆鋒犀利，文字深刻；三是他描寫簡潔，語言冷雋，峭拔有力；四是他能改造舊形式，形成新穎獨創(chuàng)的體裁。正如他一貫倡導的“沒有拿來的，人不能自成為新人，沒有拿來的，文藝不能自成為新文藝。”從一定的史學觀念上認識，《狂人日記》的發(fā)表，使魯迅成為我國現(xiàn)代新文藝的第一個小說家。也是他在文學上獲得成功的重要標志。結語總之，魯迅和果戈理《狂人日記》的主題思想是截然不同的。果戈理的《狂人日記》所表現(xiàn)的主題是沙俄社會以地位和金錢為轉移的腐朽和丑惡，它只是簡單地暴露當時沙俄社會的不合理現(xiàn)象，以人道的心態(tài)可憐地位低下的弱小者。而魯迅的《狂人日記》意在暴露家族制度和禮教的弊害，其本意是在啟蒙立人。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句名言是:“我們大家都從《外套》中走來”, 這句話道出了果戈理對于俄羅斯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貢獻。而作為時代“先覺者”的魯迅從果戈理那里借鑒來的不單是他的藝術風格, 還有對其沉重的歷史使命感的認知和認同。正是這種先覺的時 內江師范學院本科畢業(yè)論文代意識, 使魯迅走得更遠, 他暴露社會的黑暗, 而且通過對個體生命的冷靜審視完成了對群體生命狀態(tài)的普遍思考。在這個意義上說, 果戈理更像是一個正直而憂心忡忡的改良家, 企圖通過自己的控訴來改造現(xiàn)有的制度；魯迅則更像是一個吶喊的斗士, 要用自己的聲音喚醒鐵屋子里沉睡的人, 來砸碎這令人窒息的牢籠?，F(xiàn)代著名作家巴金曾在《給瑞士女作家馬德蘭桑契的信》中寫了這么一段精辟的話“ 一部作品發(fā)表以后就成為社會的東西，好的流傳后世，不好的自行消亡。不論來自東方或西方，它屬于人類，任何人都有權受它的影響，從它得到益處?！眱善犊袢巳沼洝纷援a(chǎn)生以來，或一百多年，或八十多年，顯然他們都沒有自行消亡，而是作為具有獨特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