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容簡介】 發(fā)，劉香保有些力不從心。 最難的一夜守過去了，徒弟讓劉香保先回家休息。 前些天，老伴放心不下，也趕了過 來。 為了讓畢生所學傳留下去，兩位老人離鄉(xiāng)背井，生活在南昌四十平米的出租屋里，相依為命。 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卻不改其樂。 天若有情，會如何回應人世滄桑？ 時辰一到，打開圍灶。附子靜靜等待著劉香保來檢驗。 劉香保：糠盡灰冷我們取出來，取出來的時候，就可以拿一個小端，敲那個大端。 張金蓮：這個有聲音。 劉香保：這個好。 高溫持續(xù)加熱的情況下，附子內部會出現(xiàn)空洞。在敲擊時傳出的聲響，說明大部分毒性已褪去。然而，這還不夠。 從火堆中取出的附子，經(jīng)過一天的晾曬后，入木甑內，隔水坐鍋，連續(xù)蒸十四小時，殘余的毒性緩緩蒸騰而出。 在老藥工的手里，附子從毒藥變成良藥，完成了神奇的蛻變。 劉香保：最好的醫(yī)生后面，就要有一個最好的炮制師。醫(yī)生開得再好的藥，沒有炮制最好的藥材出來，再好的處方也等于零。 以藥為伴，矢志不移。祖輩是這樣過來的，今天依然如此。 毒藥或良藥，是本草的雙面，若非天地設精華，若非人類憑執(zhí)著，就沒有這向死求生的煥然重生。 二、何首烏 湖南張家界，地處武陵山脈，三千奇峰、八百溪流舉世聞名。溫暖濕潤的原始叢林，是孕育野生藥材的溫床。 山腳下油菜花盛開，這正是最美好的季節(jié)。 土家族草醫(yī)黃勝千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山中本無路，他只能循著記憶摸索前行。 身前是陡峭巖石，身后是萬丈深淵。四個小時的山野翻越，終于在1100米海拔的地帶，他發(fā)現(xiàn)了苦苦尋覓的何首烏的身影。 野生何首烏多長在山溝、石隙里。 其形狀各異，粗細長短不一。為不破壞其外形，黃勝千放下鋤頭，把雙手伸入石隙，親自感知何首烏的身形和長勢，將它完整地挖出。 黃勝千：這顆首烏大咧。 何首烏，苦甘澀，微溫。生首烏有著“清熱解毒，潤腸通便”的功效。 切開何首烏的斷面，淡黃棕色，粉性足，呈現(xiàn)漂亮的云錦花紋。云錦猶如樹木的年輪，記載了何首烏的年齡。 以生首烏入陳年高粱，調制出的藥酒，對濕潤山區(qū)引起的皮膚瘙癢有奇效。 然而，雙面首烏又怎會如此一言道盡。 六百公里外，武當山千年道館敲響了清晨的鐘聲。 王泰科，七十三歲，全真教華山派二十四代傳人。 天人合一，醫(yī)道相通。自古以來，中醫(yī)學就和道教哲學有著密不可分的淵源。 晚秋采收的野生首烏，還留有殘霜和泥土的氣味。 這對王泰科來說再熟悉不過。他深知，古法首烏炮制，猶如與自然的一場對話。要順天時，靜人心。 生熟何首烏有著不同的藥性和療效。首烏生品有著清熱解毒的功能，經(jīng)炮制后的熟品卻有著補益精血、烏須發(fā)的作用。中醫(yī)藥界稱這樣的現(xiàn)象為“生熟異治”。 這批生首烏已在黃酒中浸泡了三個小時，黃酒是藥引，能引導何首烏的藥效發(fā)生變化。 但促使何首烏轉變的關鍵，是輔料黑豆、黑芝麻的加入。 一層首烏，一層黑豆，一層黑芝麻，重重鋪滿后上籠蒸制。 中醫(yī)有著五色養(yǎng)五臟的說法，黑色入腎經(jīng)，而黑豆、黑芝麻更是被譽為“腎之谷”。加入二者，能增強何首烏補腎的功能。 王泰科出生自中醫(yī)世家，十三歲開始跟著父親上山采藥。父親的口傳心授，身為醫(yī)者的諄諄教誨，陪伴著他穿越半個多世紀的光陰。這位沉吟寡語的老人，也曾行走大地，遍識百草。讓他最感欣慰的是，兒子王彥彬和眾多弟子，正在追隨他的腳步。 今天，是一場大考。 蒸，看似簡單，實則暗藏玄機。 水有冷熱之別，火有文武之分。水火平衡，是后天之道。 沒有幾十年的功夫，怎能參透這般奧妙？ 判斷何首烏出籠的時間，王泰科只需用手試探藥材溫度。 何首烏炮制，一般采用連續(xù)蒸18小時的方法。但王泰科卻選擇了如今鮮有人用，費時費力的古法。 將蒸好的何首烏露天晾曬，曬完后繼續(xù)蒸。如此這般，竟需反復九次。九蒸九曬，少說也得三十個日夜。 這是漫長的等待，而等待本身也是一種修行。 暮鼓聲聲中，何首烏又一輪的轉化即將開始。曬干后的首烏，融入黃酒和何首烏汁，待充分吸收后置于自然中。 王泰科：九蒸九曬以后它的表面和里面都是黑的，聞著是清香，吃著是甜。 十三歲到七十三歲，一甲子的輪回，王泰科相信，修行是一生的功課，永無止境。平和中滲透的匠心，是以柔克剛的力量。 三、芡實 盛夏的暑氣剛剛散去。凌晨一點，四十三歲的張海明一腳踏進了及膝深的水田里，一只竹籃和一把竹刀，開始一年中最辛苦的勞作。 讓張海明舍棄睡眠、摸黑采摘的，是一味本草：被民間譽為“水中人參”的芡實。 由于背部葉子帶刺，采摘時需戴上手套。張海明用竹刀在果實根部劃上兩刀，迅速割下放入竹籃中。 芡實，因形酷似“雞頭”，又俗稱“雞頭米”。它被《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列為上品，具有“補中益氣，耳聰目明，不饑延年”的功效。 作為藥材，芡實經(jīng)常與麥麩一起炒制，經(jīng)過麩炒后的芡實，澀性增強，芳香健脾。 但對于江南人來說，芡實還是清香軟糯的時令美味。 “藥食同源”，成就了中華本草的雙面?zhèn)髌妗?《黃帝內經(jīng)太素》中這樣描寫本草的“藥食同源”：“空腹食之為食物，患者食之為藥物”。 芡實、蓮子、枸杞、山藥等，都是食療養(yǎng)生的佳品。“以食為藥，以食代藥”，是中醫(yī)學常用的治療方法。 將近五個小時的勞作，在天亮時，張海明收獲了滿滿一筐的盛夏果實。今年的芡實飽滿有神，令人欣喜。 張海明：今天的雞頭米個大。 芡實對時間和溫度極為敏感，所以采摘一般在低溫的深夜里進行。夏季酷熱，水分蒸發(fā)，果實很快就變色發(fā)臭，因此新鮮果實須當天采收、當天食用。 一顆新鮮芡實，從田里到碗里，決不會超過24個小時。 剝開紫色的種皮，便是一顆顆美若珍珠的芡實了。 張海明：剛采下來的雞頭米，因為很嫩，不能用機器代替，只能用手剝。 蘇州車坊是典型的江南水鄉(xiāng)，地勢低、湖田多，自古就是芡實的最佳產(chǎn)地。新鮮采收的芡實，在市場上總能賣出好價錢。 但這次，張海明把收獲的芡實留給了家人。初秋，正是養(yǎng)生進補的好時機。 芡實入食的方法非常多樣。糖水雞頭米，最大限度保留食材本味，是蘇州人酷愛的時令甜點。芡實搭配蓮藕，是開胃去火的消暑菜。滋陰潤燥的排骨中加入芡實，便成就了健脾益氣的一道靚湯。 芡實，是張海明一家賴以生存的根本。 張海明：我們也沒有一技之長，就是希望小孩就是不要這么辛苦了，希望小孩就是有安穩(wěn)的工作，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摹?五六個小時后，張海明又將摸黑起床，踩進水田里開始新一天的勞作，農(nóng)人生涯，周而復始。 四、血竭 西雙版納，在古代傣語中的意思是“理想而神奇的樂土”。這里遠離塵囂，宛若桃源。 年近八十歲的傣醫(yī)康朗香正在翻閱著貝葉經(jīng)，它是寫在貝樹葉子上的經(jīng)文。上面記載了盛產(chǎn)于當?shù)氐纳衿嫖锓N——龍血樹。龍血樹是古老的植物，也是極為珍貴的藥材。它在傣醫(yī)中有著獨到的運用。在康老的培養(yǎng)下，徒弟趙應紅開始接班。 龍血樹枝干受傷后會分泌一種紅色的液體樹脂，干后如血塊狀，即血竭?！侗静菥V目》譽之為“活血圣藥”，有“活血定痛，化淤止血”的良好功效。 既可止血，又可活血，一味本草，竟可以雙向調節(jié)，不能不說是大自然的神奇。 為了進一步探究血竭的雙向調節(jié)功能，趙應紅的當務之急是找到血竭之源：野生龍血樹。 龍血樹壽命極長，可以活到8000多歲。其莖干大多直立生長，發(fā)枝少，分布散落，隱藏于原始森林中不易被找到。何況趙應紅要找的龍血樹，必須有上百年樹齡。 趙應紅：龍血樹這個藥材很不好找，因為它一般都是生長在石灰?guī)r地貌上面，那么石灰?guī)r這些地方一般山比較險峻，我們每年都有去采藥材摔死的人。 與此同時，康朗香也在行醫(yī)的路上。祖?zhèn)魅鷱尼t(yī)，醫(yī)生這份職業(yè)，康朗香在不知不覺中也干了五十余年。少年出家的經(jīng)歷鑄就了他一顆慈悲之心，不拒絕任何一個有求于他的病人。 森林深處，趙應紅找到了一顆百年龍血樹。 龍血樹樹干上，這些紅色的含脂木就是此次尋覓之旅的關鍵。含脂木是龍血樹干受到損傷后，在微生物侵染和自然氧化下，內皮層逐漸變紅形成的樹脂。 野生龍血樹已經(jīng)越來越難尋覓，趙應紅憂心忡忡。于是她每次上山都不忘一件事，到傣寨教授人們，龍血葉制茶的方法。 龍血茶取自龍血樹的新鮮葉子，可消除疲勞，有降血糖之功效。趙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