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nèi)容簡介】 變化，這二方面發(fā)生碰撞，推動了陶淵明思想的發(fā)展。 二 許多論者還認為陶淵明辭去彭澤令之后，過著貧困的物質(zhì)生活，親自參加勞動，是個甘于淡泊 ，甘于寂寞，甘于貧窮的真正的隱士，并且逐漸走向農(nóng)民式的生活，但我卻認為，陶與官場訣別，除他的性格的兩重性外，另外，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是：他還擁有賴以生活的田園別墅，即使在陶幾度出仕期間，時時引起陶對田園的迷戀，則是事實，從而構成了陶逃祿歸耕的可能性。 最先提出陶淵明貧窮的，是南朝的沈約。他在《宋書陶潛傳》中云：“親老家貧，遠為祭酒”。后來，“家貧”說就是陳陳相因，代不乏人，而且愈演愈烈。近代梁啟超竟然也說：“他不過廬山底下一位赤貧的農(nóng)民??實在窮得可憐”，“他真是窮到徹骨，常常沒有飯吃”。 [4]然而它們并不切合詩人的生活實際。 陶淵明的祖輩已仕宦三世，是潯陽的“洪族”，應屬于官僚地主家庭。陶淵 3 明出生后，年幼而孤，家境中落。即便如此，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陶家仍不失為有家產(chǎn)田業(yè)的官宦家庭。在《歸田園五首》中寫到“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笆水€”，“八九間”在當今的人聽來，似乎是不小了，而且也與貧窮聯(lián)系起來，且歸田后，詩人的居地可考的就有上京閑居，園田居和南村等處；在《庚戊歲九月中于西田獲早稻》這首詩中，它描寫了陶潛和他的一些雇工出發(fā)到他那塊離家 甚遠的田地去收割。這么看，他肯定是個土地擁有者，而且可能有好幾處地方，擁有這種離家遠的田地或農(nóng)莊。還有一次，他在 403 年寫的一首詩里提到“南畝”，這首詩寫他遠行察看他的田地：“在昔聞南畝，當年竟未踐。屢空既有人，春興豈自勉。夙晨裝吾駕，啟途情已緬”。（《癸卯歲始春懷古田舍二首》之一）而到達“南畝”以后，他顯然是指揮著耕種，因為在這首詩的續(xù)篇里，我們看到：“秉來歡時務，解顏勸農(nóng)人。平疇交遠風，良苗亦懷新。雖未量歲功，即事多所欣”?？梢娞占译m稱不上家業(yè)龐大，可也并非一般農(nóng)民家庭。 至于生活狀況，歸田初，陶淵明在家是“有酒盈樽”，“引壺觴以自酌”，外出則“或命中車，或孤舟”，“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跋⒔挥伍e業(yè)，臥起弄書琴”。詩人飲酒賦詩，以琴書自娛，生活清閑。這時的詩人，過得是典型的地主階級文人閑居生活。 50 歲以后，陶淵明由于疾病的加劇，加上連年遭受自然災害，再得戰(zhàn)禍綿延，亂兵洗劫，境況確已今非昔比，生活有些閑頓。但晚年的陶淵明，除農(nóng)業(yè)收入以外，另有教授生途的籌資，還受重臣的“相瞻”，顯貴的遺贈。至于古人賞趣，新知相遙，給詩人的資助更是司空見慣的了。所以，魯 迅先生就斷言：“縱使陶公不事生產(chǎn)，但有人送酒，亦尚未孤寂人也”。 [5] 陶淵明確實敘說過自己的清貧景況：“短褐穿結，簞瓢屢空”?！皩B(yǎng)不得節(jié)，凍餒固纏已”（《飲酒二十首》）；“弱年逢家乏，老于更長饑”（《有會而作》）。詩人還以自己的“敝廬”、“被褐”、“瓶無儲粟”而哀嘆不已。究竟怎樣看待陶詩中的“貧”和“寒”呢？在封建社會里，特別是六朝的地主階級文人，在作品里經(jīng)常會寫到“貧”與“窮”。對此，我們且莫以今解昔，須知他們筆下的“貧”與“窮”，常常是指庶族地主及知識分子的生活狀況，并用以區(qū)別于統(tǒng)治階級上層 及其御用文人的豪富。所以說，陶的這種寫法，只是作為他這樣一種出身的人，4 特別是作為他這么一位有天賦和才智的人，他覺得自己太窮了。絕對地講，陶淵明并不貧窮。 澳大利亞學者威廉阿克就曾指出：我想任何一個仔細讀過他的詩作的人都會相信，他是一個鄉(xiāng)間的紳士，或者是一個紳士式的農(nóng)民，一個樸實的地主。 [4]論斷是多么明確：陶淵明是地主，并不是普通的農(nóng)民。他的隱逸有一定的物質(zhì)基礎。 三 陶淵明在歸隱的不同時期，寫下了風格、思想不同的作品。下面就詩人不同階段的作品，加以分析，再現(xiàn)陶的思想歷程。 在陶淵明最初歸田的時候，從他的詩句中不難發(fā)現(xiàn)生活還是不錯的，心情是愉快的。因為他在歸隱之初，對農(nóng)村的了解是膚淺的，他以為只有官場是“樊籠”、“密網(wǎng)”，只有棄官歸田，就可以超脫世事紛爭。因此，他剛回到農(nóng)村時的心情，就像羈鳥返囚林，池魚還故淵一樣樂不可言。加以他有“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一年所獲維持農(nóng)村一般生活還頗裕：“園蔬有余滋，舊谷猶儲今，營已良有極，過足非所欽。春林作美酒，酒熟吾自酌”。（《和郭主簿》）他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沒有一點農(nóng)作經(jīng)驗，但仍然“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心情非常舒暢。他和 當?shù)厝耸筷P系十分和諧：“時復墟曲中，披草共來往，相見無雜言，但道桑麻長”（《歸田園居》），等詩句都表現(xiàn)了陶對生活的熾熱追求。這時的陶淵明，他相信自己，相信勞動的價值：“衣食當須紀，力耕不吾欺”（《移居》之二），對前途滿懷希望：“但愿長如此，躬耕非所嘆”。（《庚戊歲九月中于西田獲早稻》）。 當時真正的田園生活是不是像詩人筆下所寫的那樣恬美靜穆呢？事實上廣大勞動人民備嘗辛苦，當時的農(nóng)村十分凋敝。作者對此有過零星的記述：“試攜子侄輩，披榛步荒墟，徘徊丘隴間，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遺處，桑竹殘朽株?！保ā稓w田園 居》四），“荒涂無歸人，時時見廢墟?！保ā逗蛣⒉裆！罚昂荼换孽?，地為罕人遠”。（《懷古田舍 （一）》）這個現(xiàn)實無疑與陶筆下那個美好的田園世界存在著差異與沖突。只是作者“意”不在此，他的心理場上排除了這個現(xiàn)實。這個現(xiàn)實對陶肯定具有直接的利害關系。處在這種理想與現(xiàn)實的矛盾中，可見他對社會并不是不聞不問，反而產(chǎn)生對現(xiàn)實既然關心又痛恨，既痛苦又緘默的矛盾心情，他的人格不能不處于分裂與對抗之中。這在他的《雜詩》中已有充分表現(xiàn)。 5《雜詩》第二首寫到“氣變悟時易，不眠知夕永，欲言無余知，揮杯勸孤影。 日月擲人去，有志不獲聘”，詩中所提的“志”，就是早年“猛志逸四?！敝尽Ｎ覀儼l(fā)現(xiàn)，詩人雖身處田園，而志在邦國，內(nèi)心交織著進取與退隱的矛盾，以“丈夫志四海，我愿不知老”的詩句來看，陶的壯志在歸田以后不但沒有削弱，甚至有時表現(xiàn)的更加強烈，完全可以與屈原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以及曹操的“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相媲美。陶淵明歸田后期，正趕上晉宋之交的戰(zhàn)亂時代，面對政治形勢的急劇變化，陶也想有一番作為，救國救民，但現(xiàn)實情況迫使他又一次歸耕田野，這一時期陶在政治上孤獨憤懣，經(jīng)濟上逐漸貧乏。這兩個條件已成為影 響和支配他思想的主要因素，反映在他晚期的《詠貧士》七首中。第一首中，把自己比喻成毫無依托的孤云，把諸臣比成趨炎附勢的隼鳥。流露了詩人孤云無依，知音不存的苦悶，同時也表達了志節(jié)不移的決心。其它六首各詠古時貧士之高潔。從詩句“何以慰吾懷，賴古多此賢”中，我們得知陶淵明是以歷史上的貧士為榜樣，堅定的生活下來的。并以極大的熱情來歌頌英雄，勉勵自己。詩人寫刺客荊軻“雄發(fā)指危冠，猛氣沖長纓”，描繪了一個赴湯蹈火，臨危不懼的英雄形象。借古諷今，表現(xiàn)出詩人對現(xiàn)實的強烈不滿，寫易水踐別，“漸離擊悲筑，宋意唱高聲”，寫壯士赴難 “凌厲越萬里，逶蜒過遷城”。其慷慨激昂高亢悲壯，可見陶潛之胸臆見，回蕩著怎樣的猛志與激情！“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讀山海經(jīng)十三首》其十），“猛志逸四海，騫翮思遠翥”（《雜詩十二首》其三）??陶在他們的詩中反復地申述“猛志”，可見盡管陶潛到了垂暮之年，他的濟世之志一直沒有熄滅。魯迅先生把這類詩稱作“金剛怒目式”，他說：“除論客所佩服的‘悠然見南山’之外，也還有‘精衛(wèi)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之類的‘金剛怒目式’。在證明著他并非整天整夜的飄飄然。這‘猛志固常在’和‘悠然見南山’是一個人， 倘有取舍，即非全人，再加抑揚，更離真實。”[6]我們認為，魯迅先生的評價是中肯的，正因為陶不是整天的飄飄然，而是懷抱猛志，執(zhí)著地追求人生，才使他一生的理想推進高峰， — 就是他把全部理想傾注筆端所寫的《桃花源記并詩》，成為我國詩文寶庫中互相輝映，永放光芒的明珠，反映了陶政治理想和社會理想的最高成就。 綜觀陶淵明的一生，早年胸懷大志，思濟蒼生，壯年寄身仕宦，備嘗沉浮，晚年飽經(jīng)風霜雨露之苦，親歷易代憂患，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斷追求探索，經(jīng)過了 6 讀書、出仕、歸隱、躬耕等幾個不同的階段，詩人最后懷著“人生實難，死如 之何”的極大痛苦，結束了他的一生。無論怎樣艱難，他都沒有放棄“猛志”，一直關心政治，留心現(xiàn)實，由大濟蒼生的政治抱負，轉變?yōu)閷Α疤一ㄔ础笔降纳鐣蛲?，詩人對理想的追求探索是那樣強烈，?zhí)著。從以上分析來看，片面的把陶淵明理解成田園詩人或“隱逸詩人”是不公允的。當然，由于詩人受當代和階級的局限，在其詩文中也流露出人生如夢，及時行樂，遺世獨善等消極因素，在一千五百多年后的今天，我們不能苛求古人，以陶淵明總的政治抱負及其思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