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管理學案例巨人集團的興衰巨人興衰的奧秘——史玉柱訪談錄1996年底，聲名赫赫的巨人集團陷入財務危機，巨人大廈被迫停工，生物工程由盛及衰，負債結(jié)構(gòu)中出現(xiàn)惡性債務，討債者蜂擁上門，集團資金周轉(zhuǎn)不靈，最后釀成風波。有人說，史玉柱運氣不好，蓋巨人大廈恰好碰上中國加強宏觀調(diào)控，銀行緊縮，地產(chǎn)降溫。此外，施工中打地基又碰上斷裂帶，珠海兩次發(fā)大水又將地基全淹。開發(fā)保健品，恰好撞上全國整頓保健品市場，保健品降溫，其實，這些客觀因素不是致命的。從主觀因素上籠統(tǒng)分析，史玉柱承認兩點：一是決策失誤，攤子鋪得太大；另一是管理不善，經(jīng)營失控。如果從個人因素上刨根問底，史玉柱也承認對宏觀形勢估計不足，巨人集團一帆風順使他過于自信，頭腦發(fā)熱。然而，當你在史玉柱300平方米的辦公室里，沉浸于那窗簾低垂近乎灰暗的氛圍里，關起門來與他聊上三天，你會發(fā)現(xiàn)，抽象的結(jié)論變得非常的具體，概括性的總結(jié)變得無足輕重，而許多的偶然因素反倒影響著史玉柱的決策，史玉柱有一堆困難，而這些困難也不是他能解釋的。當史玉柱流露出它的困惑，我們也許會感到，巨人的危機實際上是整個民營經(jīng)濟的危機，正如史玉柱所言：“我只是先行一步觸礁?！蔽覀円恢闭J為，困擾國有企業(yè)的主要因素之一是產(chǎn)權(quán)不清，而巨人集團是典型的民營企業(yè)，史玉柱控股90%以上，他辛辛苦苦創(chuàng)下一份產(chǎn)業(yè)，可又在他的手里付之東流，問題到底出在哪里呢？許多民營企業(yè)主可能都意識到同樣的問題：再創(chuàng)下一分局人產(chǎn)業(yè)后，駕馭和管理這份產(chǎn)業(yè)是復雜而微妙的事情，絕非輕而易舉。投資12億元的70層大廈，沒用國家一分錢記者：你什么時候著手巨人大廈？預計投資多少？當時巨人集團的資產(chǎn)是多少？可用于巨人大廈的資金是多少？史玉柱：我們1992年決定蓋巨人大廈的時候，曾經(jīng)打算蓋18層，但這個想法一閃而過，出來的方案是38層，當時巨人集團的資產(chǎn)規(guī)模已經(jīng)有1個億了，流動資金約有幾百萬，我們計劃蓋38層的本意是大多數(shù)自用，剩下一小部分租出去，并沒想進軍房地產(chǎn)業(yè)，因此樓層面積設計也不是很大，后來，設計方案一改再改，從38層蹦到了70層。記者：巨人大廈的設計從38層怎么變成了70層，最初的自用為何變成了房地產(chǎn)開發(fā)？這是巨人集團投資方向的一個重大轉(zhuǎn)折，是什么因素影響你的決策？這一改動投資預算增加多少？史玉柱：38層的想法出來不久，1992年下半年一位領導來我們公司參觀，看到這座樓位置非常好，就建議把樓蓋的高一點，由自用轉(zhuǎn)到開發(fā)地產(chǎn)上，于是，我們把設計改到54層。后來，很快又把設計改到64層，此中因素有兩個：一是設計單位說54層和64層對下面幾處影響不大；二是我們也想為珠海市爭光，蓋一座標志性大廈，當時廣州想蓋全國最高的樓，定在63層，我們要超過它。1994年初又一位領導來視察珠海，同時要參觀巨人集團，我們大家覺得64層有點犯忌諱，集團幾個負責人就一起研究提到70層，打電話向香港的設計單位咨詢，對方告知技術(shù)上可行，所以就定在70層。如果蓋38層，工程預算大致為2億，工期2年，后來改為70層，預算增加到12億元，大約6年完工，我們做這一系列決策時，正趕上全國房地產(chǎn)熱，全國在發(fā)燒，我們也昏了頭。記者：你最初準備建38層時，需投資2億元，而巨人集團當時可用于大廈建設的資金只有幾百萬元，你打算如何籌措？史玉柱：1992年，中國經(jīng)濟又上快車道，宏觀調(diào)控也沒開始，房地產(chǎn)形勢特別好。雖然手中只有幾百萬流動資金，但在1993年時巨人6403漢卡在市場上賣得非常好，銷售額比上年增長300%，如果一年回報四五千萬資金是不成問題的，兩年就是1個億。另外1個億資金靠賣店樓花也能籌到，房地產(chǎn)正熱嘛。此外，施工過程中很多款可以等完工之后再付，這樣就有資金使用周期的空檔，實際建設中用不了2個億，今天看來，38層的方案我們是能承擔的。記者：當你將巨人大廈更改為70層時，投資已增至12億元，你又將如何安排資金？史玉柱：大廈全部投資是12個億，但實際操作上我們略改了設計，用不著掏那么多，因為巨人大廈是寫字樓，不用裝修，由租樓或買樓者按自己的風格裝修。裝修在建筑里面比重是相當大的，刨掉這塊只需7個億資金就夠了。當時的想法時，這7個億我們自籌1/3。賣樓花籌1/3，剩下向銀行貸1/3。雖然動用自有資金這一塊，從1個億漲到2個多億，但因蓋70層工期也延長3年，而且當時生物工程起勢正火，這點資金不難。記者：大廈動工后，你實際籌到多少資金？史玉柱：大廈動工后，總共籌了2億資金，其中我們自己投入6000萬元。銀行方面我們沒貸一分錢，很大一部分靠賣樓花。巨人大廈的樓花在香港賣得相當火，一平方米一萬多港元，我們拿到800萬港元，另外還有5000萬港元要到交樓的時候才能拿到，在8000萬里實際能作6000萬，給了香港代銷的律師樓和代理商2000萬港元，國內(nèi)我們賣樓花籌到4000萬元。在香港賣的樓花很規(guī)范，不退款的。在國內(nèi)簽定樓花買賣契約規(guī)定，三年內(nèi)大樓一期工程（蓋20層）完工后履約，如果未能如期完工，退定金并給予經(jīng)濟補償，三年的合同期限是1994年初到1996年底。記者：巨人大廈變?yōu)?0層后，成為珠海市標志性建筑，你得到當?shù)卣男┲С?？史玉柱：首先是地皮上的?yōu)惠，我們在地價上只花了1500萬元，等售樓后再補交。巨人大廈原本地價是每平方米1600元，政府將地價降為每平方米700元，最后大廈5萬平方米地皮是按每平方米350元收的。這一項政府就優(yōu)惠了60007000萬元。其次，巨人大廈最初主項是自用，后來改為房地產(chǎn)開發(fā)，在報批和成立房地產(chǎn)公司時，有關部門也是一路綠燈，很順利。記者：按房地產(chǎn)業(yè)的常識來講，沒有銀行支持是不可能做成。據(jù)我了解，在巨人大廈動工那年，你被評為“中國改革十大風云人物”，而且中央領導也頻頻到巨人集團視察，你也名聲大振，這些條件使你從銀行貸款并不難。何況，你在資金籌措計劃中，原打算有1/3從銀行貸款，為何沒有實施？史玉柱：我們在計劃做巨人大廈的時候是想過要貸款，只不過后來沒有貸。1993年下半年，正當我們想在這方面做些工作時，宏觀調(diào)控開始了。剛開始，我們倒不覺得貸款很迫切，因為前期賣樓花的形勢不錯，沒有為資金擔心，覺得沒有銀行貸款問題也不是很大。1994年下半年，宏觀調(diào)控影響加深，對香港也產(chǎn)生了作用，這時賣樓花也不行了，就把樓花全部停掉。不過，1994年底到1995年上半年巨人集團效益非常好，我們因此沒感覺到需要找銀行借錢。1995年上半年是舉人最輝煌的時期，每個月賬上這筆錢還沒用完，上千萬的錢又來了，我印象最深的事，一次在青島開會，我把一個分公司的經(jīng)理批了一頓，因為他一個星期只上交了800萬元，而這個分公司一般一星期回來的錢至少在1000萬元以上，多時到2000萬元，這種形勢使我們認為就用自有資金蓋樓，應該沒有什么問題。記者：據(jù)報道，巨人大廈建設資金的枯竭，導致巨人集團全面財務危機，是什么直接誘因形成這一惡果，施工中的問題還是資金安排上的問題？史玉柱：兩方面都有，在施工中我們碰到斷裂帶，如果當初決定蓋38層也會碰到，但只需加進巖層10米就行，實施70層方案后，打進巖層30米。加上運氣不好，兩次發(fā)大水把我們地基全淹了。結(jié)果不僅資金預算增加，更重要的是拖長了工期。巨人大廈幾次加高，費用跟著大量增加，計劃做64層的時候，我們在地基上的預算是6000萬元，可等70層樓的地基打完，整個投進去1億。當賣樓花的錢用完后，我就從生物工程方面抽調(diào)資金，由于抽調(diào)過渡，導致這一新興產(chǎn)業(yè)過渡貧血，生物工程出現(xiàn)萎縮，提供的資金越來越少，幾近枯竭。1996年6月份以后，我們迫切感到需要銀行貸款。在這之前，大樓從來沒有因為資金問題停過一天工。但這時候我們開始預感到再往后發(fā)展，但靠自己的資金力量肯定耗不起。到了10月份，這種感覺非常強烈了。但這次巨人集團財務危機真正的導火索是賣給國內(nèi)的那4000萬樓花。按合同講，大廈施工三年蓋到20層，1996年底兌現(xiàn)?？捎捎谑┕ね掀?，沒有完工，當債主上門后，我至少要4000萬元本金。到目前為止，我已經(jīng)咬牙退了1000萬元，那3000萬元因財務狀況已經(jīng)不良，無法退賠，結(jié)果債主天天上門催討。記者：到1996年下半年，你才意識到銀行貸款的緊迫性，為時已晚。從宏觀上看，貨幣從緊政策已影響之深，各處錢都緊。從微觀操作上，臨時抱佛腳根本來不及。一頭自有資金斷線，一頭貸款沒有著落，兩頭一逼財務危機自然產(chǎn)生。史玉柱：巨人大廈實際上最難的已經(jīng)做完了，工作量都在地低下，如果能有貸款，巨人情況也不會這么嚴重，但巨人集團還有一個很大缺點，以前沒和銀行打過交道，除了存點錢或資金走賬之外，與銀行基本沒有信貸關系，巨人這回是第一次想大量貸款。因為原來很少主動找銀行，這次突然去建立這種關系，而且所需貸款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難度很大。我本人最不擅長的是搞公關，不喜歡往外跑，常常吃飯睡覺就在辦公室里，一個星期不下樓?？上褓J款這種事還非我本人去。不去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