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糊的意思。盡管娘的奶脹得厲害，可我沒能吃到娘的半口奶水，是奶奶一匙一匙把我喂大的。那時，我家依然在貧困的泥潭里掙扎。奶奶決定把娘攆走，因為娘不但在家吃“閑飯”，時不時還惹是生非。娘望著奶奶懷中的我，口齒不清地哀叫：“不，不要……”奶奶猛地沉下臉，拿出威嚴(yán)的家長作風(fēng)厲聲吼到：“你這個瘋婆娘，叫什么叫，叫下去沒你的好果子吃。娘嚇了一大跳，怯怯地看著婆婆，又慢慢低下頭去看面前的飯碗，有淚水落在白花花的米飯上。奶奶呆了，原來，娘是向奶奶表示，每餐只吃半碗飯，只求別趕她走。奶奶別過頭，生生地將熱淚憋了回去，然后重新板起了臉說：“快吃快吃，吃了快走?！蹦锼坪踅^望了，連那半碗飯也沒吃，朗朗蹌蹌地出了門，卻長時間站在門前不走。天底下富裕人家多著呢！”娘反而走攏來，一雙手伸向婆婆懷里，原來，娘想抱抱我。娘第一次將我摟在懷里，咧開嘴笑了，笑得春風(fēng)滿面。娘抱我的時間不足三分鐘，奶奶便迫不及待地將我奪了過去，然后轉(zhuǎn)身進屋關(guān)上了門。我找父親要，找奶奶要，他們說，你娘死了?！蔽冶阏夷棠坛镀?，要她還我娘，還罵她是“狼外婆”，甚至將她端給我的飯菜潑了一地。那天，幾個小伙伴飛也似地跑來報信：“小樹，快去看，你娘回來了，你的瘋娘回來了。這是我有記憶后第一次看到娘。娘不敢進家門，卻面對著我家，坐在村前稻場的石磙上，手里還拿著個臟兮兮的氣球。娘終于盯住我，死死地盯住我，裂著嘴叫我：“小樹……球……球”她站起來，不停地?fù)P著手中的氣球，討好地往我懷里塞。我大失所望，沒想到我 日思夜想的娘居然是這樣一副形象?！?奶奶和父親卻把娘領(lǐng)進了門。我從沒給娘好臉色看，從沒跟她主動說過話，更沒有喊她一聲“娘”，我們之間的交流是以我“吼”為主，娘是絕不敢頂嘴的。下地勞動時，奶奶就帶著娘出去“觀摩”，說不聽話就要挨打。沒想到，娘只用了半小時就割了兩筐“豬草”。奶奶氣急敗壞地罵她：“瘋婆娘谷草不分……”奶奶正想著如何善后時，稻田的主人找來了，竟說是奶奶故意教唆的。最后，人家看不過眼，主動說“算了，我們不追究了。我鄙夷地對她說：“草和稻子都分不清，你真是個豬。奶奶瞪著眼罵我：“小兔崽子，你怎么說話的？再這么著，她也是你娘啊！”我不屑地嘴一撇：“我沒有這樣的傻瘋娘！”“你真是越來越不象話了。我懂了，娘是叫奶奶打她，別打我。娘仍然在奶奶帶領(lǐng)下出門干活，主要是打豬草，她沒再惹什么大的亂子。娘可能一路摔了好幾跤，渾身像個泥猴似的，她站在教室的窗戶旁望著我傻笑著，口里還叫：“樹……傘……”一些同學(xué)嘻嘻地笑，我如坐針氈，對娘恨得牙癢癢，恨她不識相，恨她給我丟人，更恨帶頭起哄的范嘉喜。我個子小，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被他輕易壓在地上。都說瘋子力氣大，真是不假。娘毫不理會，居然將他丟到了學(xué)校門口的水塘里，然后一臉漠然地走開了。在我面前，娘又恢復(fù)了一副怯怯的神態(tài)，討好地看著我。當(dāng)時我情不自禁地叫了聲：“娘！”這是我會說話以來第一次喊她。那天，我們母子倆第一次共撐一把傘回家。爸爸剛進屋，一群拿著刀棒的壯年男人闖進我家，不分青紅皂白，先將鍋碗瓢盆砸了個稀巴爛，家里像發(fā)生了九級地震。你家要不拿出1000塊錢的醫(yī)藥費，我他媽一把火燒了你家的房子。一下又一下，娘像只惶惶偷生的老鼠，又像一只跑進死胡同的獵物，無助地跳著、躲著，她發(fā)出的凄厲聲以及皮帶抽在她身上發(fā)出的那種清脆的聲響，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派出所的調(diào)解結(jié)果是，雙方互有損失，兩不虧欠。這都是家窮惹的禍！”爸又看著我說：“樹兒，你一定要好好讀書考大學(xué)。2000年夏，我以優(yōu)異成績考上了高中。恩施洲的民政局將我家列為特困家庭，每月補助40元錢，我所在的高中也適當(dāng)減免了我的學(xué)雜費，我這才得以繼續(xù)讀下去。父親依舊在為50元打工，為我送菜的擔(dān)子就責(zé)無旁貸地落在娘身上。20公里的羊腸山路虧娘牢牢地記了下來，風(fēng)雨無阻。除了母愛，我無法解釋這種現(xiàn)象在醫(yī)學(xué)上應(yīng)該怎么破譯。我拿起一個，咬了一口，笑著問她：“挺甜的，哪來的？”娘說：“我……我摘的……”沒想到娘還會摘野桃，我由衷地表揚她：“娘，您真是越來越能干了。娘臨走前，我照列叮囑她注意安全，娘哦哦地應(yīng)著。第二天，我正在上課，嬸嬸匆匆地趕來學(xué)校，讓老師將我喊出教室。嬸嬸說：“沒有，她到現(xiàn)在還沒回家。嬸嬸問：“你娘沒說什么？”我說沒有，她給我?guī)Я耸畮讉€野鮮桃哩?！眿饗饐栁艺埩思伲覀冄刂铰吠卣?，回家的路上確有幾棵野桃樹，桃樹上稀稀拉拉地掛著幾個桃子，因為長在峭壁上才得以保存下來。嬸嬸看了看我說，“我們到峭壁底下去看看吧！”我說，“嬸嬸你別嚇我……”嬸嬸不由分說，拉著我就往山谷里走……　娘靜靜地躺在谷底，周邊是一些散落的桃子，她手里還緊緊攥著一個，身上的血早就凝固成了沉重的黑色。我把這份遲到的書信插在娘冷寂的墳頭：“娘，兒出息了，您聽到了嗎？您可以含笑九泉了！”—END—【作者簡介】阿顏，本名顏衛(wèi)清，上海浦東新區(qū)人。座右銘：人活的就是心境，學(xué)會和自己獨處，心靈才能得到凈化。首部網(wǎng)絡(luò)小說作品《雙尸船》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