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少好東西才能造就一個人(參考版)
2025-05-31 00:40本頁面
【正文】 7 / 7。（余英時） 至于大多數人將為時代風氣席卷而去，大概已是無可奈何的事。我在美國三十多年中，曾看見了無數次所謂“新思潮”的興起和衰滅，真是“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這其實也是中國自古相傳的讀書傳統(tǒng)，一直到30年代都保持未變。他們還是要求研究生平平實實地去讀書的。哈佛歷史系的人斷定這位學人太過淺薄，是不能指導研究生作切實的文獻研究的。其中有一位候選者首先被歷史系除名，不加考慮。不過大體而言，美國學術界還能維持一種實學的傳統(tǒng)，不為新推銷術所動。 美國是一個市場取向的社會，不變點新花樣、新產品，便沒有銷路。所以特別是這十幾年來，只要西方思想界稍有風吹草動（主要還是從美國轉販的），便有一批中國知識份子興風作浪一番，而且立即用之于中國書的解讀上面，這不是中西會通，而是隨著外國調子起舞，像被人牽著線的傀儡一樣，青年朋友們如果不幸而入此魔道，則從此便斷送了自己的學問前途?！?中國知識界似乎還沒有完全擺脫殖民地的心態(tài)，一切以西方的觀念為最后依據。不精通德文、法文而從第二手的英文著作中得來的有關歐洲大陸的思想觀念，是完全不可靠的。中國文字表面上古今不異，但兩三千年演變下來，同一名詞已有各時代的不同涵義，所以沒有訓話的基礎知識，是看不懂古書的。 讀書的第一義是盡量求得客觀的認識，不是為了炫耀自己的“創(chuàng)造力”，能“發(fā)前人所未發(fā)”。 我可以負責地說一句：20世紀以來，中國學人有關中國學術的著作，其最有價值的都是最少以西方觀念作比附的。即使你同時讀《論語》和柏拉圖的對話，也只能分別去了解其在原有文化系統(tǒng)中的相傳舊義，不能馬上想、“合二為一”?！?我希望青年朋友有志于讀古書的，最好是盡量先從中國舊傳統(tǒng)中去求了解，不要急于用西方觀念作新解。我們今天讀中國書最怕的是把西方的觀念來穿鑿附會，其結果是非驢非馬，制造笑柄。人類的文化和思想在大端上本多相通的地方（否則文化之間的互相了解便不可能了），因此有些西方概念可以很自然地引入中國學術傳統(tǒng)之中，化舊成新。 今天讀中國古書確有一層新的困難，是古人沒有的：我們從小受教育，已浸潤在現代（主要是西方）的概念之中。有志治中國學問的人應該好好記取朱子這幾句話。”讀書得見書中的“缺縫”，已是有相當程度以后的事，不是初學便能達得到的境界。朱子說：“看文字，且信本句，不添字，那里原有缺縫，如合子相似，自家去抉開，不是渾淪底物，硬去鑿。 倒不如像魯迅所說的“中國書一本也不必讀，要讀便讀外國書”，反而更干脆。他們往往“尊西人若帝天，視西籍如神圣”（這是鄧實在1904年說的話），憑著平時所得的一點西方觀念，對中國古籍橫加“批判”，他們不是讀書，而是像高高在上的法宮，把中國書籍當作囚犯一樣來審問、逼供。我們讀經典之作，甚至一般有學術價值的今人之作，總要先存一點謙遜的心理，不能一開始便狂妄自大。如果“虛心”是不可能的，讀書的結果只不過各人加強已有的“主觀”，那又何必讀書呢？ 正因為我們有主觀，我們讀書時才必須盡最大的可能來求”客觀的了解”?！边@似乎是最笨的方法，但其實是最聰明的方法。正如呆人相似，崖來崖去，自己卻未先要立意見，且虛心，只管看。 朱子曾說過：讀書先要花十分氣力才能畢一書，第二本書只用花七八分功夫便可完成了，以后越來越省力，也越來越快。博覽之書雖不必“三復”，但也還是要擇其精者作有系統(tǒng)的閱讀，至少要一字不遺細讀一遍。這里需要訓練自己的判斷能力：哪些學科和自己的專業(yè)相關？在相關各科之中，我們又怎樣建立一個循序發(fā)展的計劃？各相關學科之中又有哪些書是屬于“必讀”的一類？這些問題我們可請教師友，也可以從現代人的著作中找到線索?，F代是知識爆炸的時代，古人所謂“一物不知，儒者之恥”，已不合時宜了?！?精讀的書給我們建立了作學問的基地；有了基地，我們才能擴展，這就是博覽了。近來雖稍松弛，但仍有人提倡精讀柏拉圖的《理想國》之類的作品。不但中國傳統(tǒng)如此，西方現代的人文研究也還是如此?！敝辽傥覀儽仨氃谧约合脒M行專門研究的范圍之內，作這樣的努力。近人余嘉錫在他的《四庫提要辯證》的序錄中說：“董遏謂讀書百遍，而義自見，固是不易之論。因為我們的知識范圍擴大了無數倍，無法集中在幾部經、史上面。古代經典很多，今天已不能人人盡讀。 我曾經比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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