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所發(fā)生“躲貓貓”致死事件，一時間輿論沸騰。人們對“看守 所”的偏見日深，而老毛面對的還是死亡率極高的艾滋病在押人員?！扒f不要死人”成了壓在他肩膀上最重的一座山。毛卓云清楚地知道，哪怕只是病情惡化后的自然死亡，也會把看守所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 2021感動中國候選人毛卓云精神學習感悟 3 我國目前并未出臺涉及艾滋病人犯罪的專項法律法規(guī)，所以針對艾滋病人犯罪各地采取的措施并不相同。由于執(zhí)法成本過高，及關(guān)押條件有限等客觀原因，多地都選擇“暫不收監(jiān)”或“保外就醫(yī)”。 在全國范圍內(nèi)，寧波是較早實現(xiàn)艾滋病犯集中羈押的城市。 2021 年，為打擊以患艾滋病為由逃避法律制裁的違法犯罪行為，寧波市公安局決定在寧波市看守所設(shè)立艾滋病監(jiān)區(qū)。從部隊轉(zhuǎn)業(yè)的民警毛卓云成了這個崗位的不二人選。 哪怕做了諸多心理準備，初到監(jiān)區(qū)的老毛還是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沒有親眼所見，你很難想象艾滋病的可怕。很多在押人員都有過吸毒史，吸毒導致的血管硬化，會逐步將血管堵塞、損壞，很多人的腿都是黑色的，晾在那里一直腐爛。不少并發(fā)癥，也會讓他們身體潰爛，發(fā)出一種死老鼠的味道。正常人根本忍受不了?！? 比身體狀況更為可怕的，是艾滋病在押人員 求生意志的日益潰敗。其中多數(shù)都有自殘自殺傾向，更有甚者，還對老毛說，自己的刑期比命長，如果在看守所里自殺還能給家里省點錢。 其中，最讓老毛印象深刻的就是阿杰。 2021 年春天，看守所里來了一個 29 歲的小伙阿杰。因為吸毒過量產(chǎn)生幻覺，大中午拿著個榔頭，沖進了天一廣場的一家金店搶劫?！捌鋵?，他也沒搶到什么金器，就是拿著榔頭在柜臺上哐哐哐砸了幾下，最終因入室搶劫被判 14 年?！? 收押時，他被查出患有艾滋病。老毛告訴我，艾滋病監(jiān)室里的在押人員，多數(shù)都是因為吸毒販毒進來的，如今 23 個在押人員中， 有 14人都和沾邊。其中大部分人，都和阿杰一樣是在收押過程中檢查出的艾滋病。對身體的絕望，是多數(shù)人產(chǎn)生自殺傾向的主因。 從 2021 年 3 月至 2021 年 7 月，短短四個月的時間，阿杰自殺過兩次。 第一次是在 5 月的早晨，集體放風時阿杰突然毫無征兆地沖出監(jiān)室，腦袋“咚”地一聲撞在了水泥做的水槽上，還好受傷并不嚴重。 第二次，則是在放風場用褲子上吊自殺，結(jié)果沒掛住，腦袋朝下撞到了地上。那情形老毛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忘，殷紅的血咕咕地往外冒，所有值班民警一窩蜂地往里沖，沒有人顧得上自己的安危，只一心想控 制好阿杰，以防他再撞上一回。 等到混亂過后，老毛的手上衣服上已沾了不少阿杰的血。攤開手掌，殷紅的顏色格外刺眼。 這不是他第一次沾到艾滋病在押人員的血，可每一次都還是會讓他后怕連連。他一個人站在水槽邊一遍又一遍地洗著手，卻總覺得，怎么也洗不干凈。 沒有人知道老毛究竟花了多少心血，才讓這樣一個一心求死的人重燃生機，一天，阿杰突然仰著臉問老毛：“毛警官，你說我應(yīng)該怎么做才能贖罪 ?”老毛告訴他，就從每天做一件好事開始吧。自此以后，他天天搶著打掃監(jiān)室。 后來的某天，阿杰無比認真地告訴老毛說：“您放心，我會好好活下去?！蹦且豢?，這份職業(yè)帶給他的價值感，無與倫比。 2021感動中國候選人毛卓云精神學習感悟 4 其實，妻子眼中那個“食古不化”的老毛，也動過一次辭職的念頭。 那是 2021年 9月的一天?？词厮锸昭毫艘粋€渾身是血的年輕人，長得五大三粗，個頭足足有 1 米 83，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筆帽，神情恍惚。后來，老毛才知道，這個小伙叫阿明，因吸毒產(chǎn)生幻覺，凌晨在環(huán)城西路和藍天路交叉口捅傷女友后，面對追捕窮兇極惡，用匕首刺中了巡邏民警的心臟。 在治安良好的寧波，鮮少出現(xiàn)這樣的惡性案件，一時間，這個案子占據(jù)了各大報紙的頭條。 相較于外界的沸沸揚揚，剛進入看守所的阿明平靜極了，只是像每一個吸毒過量的在押人員一樣，說話顛三倒四，還存在嚴重的被害妄想?？傆X得有人在利用高科技在控制他的大腦。 由于目前在浙江省全省內(nèi)監(jiān)管艾滋病人員毫無經(jīng)驗可循。 12年間，老毛將每個在押人員的故事都記錄下來，形成 10 萬字的工作日記，并總結(jié)歸納，分析各類方法利弊。 他在看守所里待了 148 天，其間多次自殘，吸毒后遺癥導致的精神異常還時常令他狂躁。老毛一遍又一 遍的談話，才讓他稍稍安靜下來。 同年 12 月底一審宣判，阿明又出事了。他就像徹底瘋了一樣，用頭撞監(jiān)室的鐵門，額頭不斷向外冒血，蹲在地上，像困獸一樣嗚咽，緊握的拳頭，像是隨時都會揮舞過來。 就連老毛都沒法進入他的監(jiān)室，只能靠著門，輕撫他緊握欄桿的手，是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 那半個月，老毛都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的，他總是夢見阿明血淋淋地站在那里，身上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還是監(jiān)室里其他人的。午夜驚醒，他就趕忙給看守所打去電話，囑咐值班民警時刻關(guān)注阿明的情況。到后來，老毛幾乎都不敢睡著，深怕錯 過所里打來的電話。 “我準備死一次，豁出去了，進去跟他談一談。” 向領(lǐng)導請示后，老毛進入了監(jiān)室。為確保安全，他還隨身攜帶了一支橡皮警棍用以自衛(wèi)。他假裝若無其事地檢查內(nèi)務(wù)，正思忖著如何和阿明聊天，背上卻突然重重地挨了一下。阿明漲紅著眼，還想撲過來，補上幾拳。千鈞一發(fā)之際，旁邊另兩名在押人員，突然沖出來擋在了老毛面前，一邊喊著：“毛警官，你快走 !”一邊幫忙控制住了阿明。 可老毛沒有走，他站在門口等待阿明慢慢平靜下來，看著這個同自己兒子一般大的年輕人，落寞地坐在角落。老毛走了過去，像個父親 一樣輕輕抱住了他。一旁的在押人員都驚呆了：他們的毛警官，是豁出命去了。如果這時候阿明在他肩膀上咬上一口?? 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阿明遲疑了一會，竟趴在老毛的肩頭，像孩子似的哭了很久很久。在阿明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里，老毛這才知道：原來庭審時，阿明的父母并沒有來，女友的出庭指證對他也很是不利。他覺得自己是被所有人拋棄了，更覺得刑期漫漫，自己得了艾滋病很可能就這樣死在牢里。 寧波市看守所規(guī)定每天每出一次監(jiān)門，民警都要給在押人員帶上手銬。這個簡單的動作，對老毛而言也存在職業(yè)暴露的風險。 過了幾 天，阿明意外收到了幾張老毛抄寫下來的短信，分別來自他的父母、女友還有表弟，家人都言辭懇切地勸他好好改造。阿明并不知道，老毛是如何輾轉(zhuǎn)聯(lián)系上自己家人的，也不知道老毛是如何說服他們，為自己寫下那樣的鼓勵。 在阿明投牢的第二天，老毛如釋重負，放松下來反倒生了一場重感冒?！白鑫覀冞@行的，最害怕的就是發(fā)燒，因為這很可能是感染艾滋病的前兆?！睘榱瞬蛔尲依锶藫模智那娜メt(yī)院做了一次體檢，沒有大礙，才敢放下心養(yǎng)病。 回來的第一天，他又在關(guān)于阿明的日記里，補上了這么一句：“監(jiān)管艾滋病人員真的好危險 !警惕 !小心 !” 在很多人眼中，老毛無疑是個勇士。 從設(shè)立艾滋病監(jiān)區(qū)開始，看守所就為老毛備有專業(yè)的防護服，可12 年里，他一次也沒有穿。只說“我要是穿的像個宇航員，他們誰還愿意跟我聊天。” 2021 年，他將艾滋病監(jiān)室從特殊監(jiān)室遷出，搬入普通監(jiān)室。拆掉了厚厚的毛玻璃，讓艾滋病在押人員也能重新做回普通人。 2021感動中國候選人毛卓云精神學習感悟 5 作為寧波全市唯一一名男性艾滋病在押人員專職監(jiān)管民警， 12 年來，毛卓云累計管理教育艾滋病在押人員 511 名，其中判處死刑 3 名 (其中死緩 2 名 )，無期徒刑 3 名， 10 年以上有期徒刑 13名。 當中，最讓他難忘的就是石頭。 2021 年年三十，寧波的早晨還有些微涼。老毛起了個大早，趕在上班前買了 3 個蘋果還有 3 個面包。 那是死刑犯石頭關(guān)押在 909 監(jiān)室的第六個月。向來沉默的他，突然在前一天開口：領(lǐng)導，我想祭拜一下我的奶奶。 石頭的情況，老毛是再熟悉不過的。 29 歲，因殘忍殺死前妻被判死刑。收押時，他已是肝腹水、肝硬化晚期，具有極強的傳染性，只能進行隔離。許是病情嚴重，自覺時日無多，石頭始終比較平靜，認罪態(tài)度良好。老毛知道，他從小 就跟他奶奶關(guān)系最好。 “我就給你十分鐘?！崩厦呎f邊進入 909 監(jiān)室，將三個蘋果端正地放好，還用紙搓成三個小棍，權(quán)作是香，擺在一旁。他是個大老粗，對祭拜一竅不通，前一天晚上特意百度，知道按照石頭老家的風俗，是要面朝北方，拜上三拜。 石頭愣住了，原本他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老毛就掛在了心上。他撲通跪下，朝著家鄉(xiāng)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再抬起眼，只覺得昏暗的監(jiān)室里，陪在一旁的老毛，是他唯一的光。 老毛站在一旁靜靜看他絮絮叨叨地跟奶奶說了許多。簡單的儀式后，他又把三個面包留給了石頭?！八巧綎|人，就喜歡吃這個?！? 沒多久，石頭即將執(zhí)行死刑的消息傳來。記憶中那年冬天格外的冷，老毛在春節(jié)那幾天，跑去給石頭買了一套紅格子的棉睡衣，還有一雙厚實的棉鞋。想讓他走的體面一些。 執(zhí)行的前一天下午，老毛把不知情的石頭叫到談話室談話，故意把衣服放在他面前。果然石頭注意到了，還問他：“領(lǐng)導，這衣服很漂亮嘛，你是給誰準備的 ?” 老毛隨便說了一個他隔壁監(jiān)室在押人員的名字，“他不是怕冷嘛，我就給他買了一套，你要不要 ?” 石頭說：“那我要一件上衣就好，褲子就不要了吧?！绷牧藭植缓靡馑嫉卣f，“領(lǐng)導我腳冷，鞋子能不能也給我 ?” 老毛笑了，“要不都給你吧，我明后天再給他準備一套，你身體不好，本來就怕冷，這套衣服厚實，你穿著暖和些?！? 石頭穿著新衣服歡歡喜喜地回到了監(jiān)室。 第二天本來輪到老毛調(diào)休，可他還是趕了個大早，想送石頭最后一程。那段時間石頭的病情總是反復，因為肝腹水，肚子腫的老大，不時疼的厲害 ，早早也起來了。看到他來了，還很驚訝地問：“領(lǐng)導，你怎么來的那么早 ?”老毛說：“我來看看你唄，還好嗎 ?” 石頭穿著昨天老毛給的新衣新鞋，顯得難得的精神。 老毛又仔仔細細幫他把衣服打理得整齊些，以談話為名，將他帶出了監(jiān)室。直到來人出現(xiàn)在眼前，石頭都還有些懵。“這是中院的法官，具體情況他們會告訴你的?！笔^坐在審訊室里，只聽清了“立即執(zhí)行死刑”這幾個字。 宣判結(jié)束后，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反應(yīng)過來。撲通一聲跪下，只說了一句：“毛警官，謝謝你?！? “我做了一輩子的管教民警，內(nèi) 心也無數(shù)次掙扎過。明明我們管教的對象，多數(shù)都是危害社會甚至是槍斃幾次都不夠的罪犯。無論怎么說怎么勸，都是本性難移的可惡?？删臀业穆殬I(yè)而言，我還是要給他做人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