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容簡介】 陽始布，四序初開。
　　福慶初新，壽祿延長。
　　又：三陽□始，四序來祥。
　　福延新日，慶壽無疆。
　　我們可以看出，這與上面春帖子的詩句，在形式上基本高度相似。“立春日”兩首，一為五言八句，一為四言十句，可以看出，這些文字就是唐代民間使用的春帖子詩句。譚研究員將其研究成果在《文史知識》上發(fā)表，可惜題目卻是《我國最早的楹聯(lián)》，這個說法，無疑是張冠李戴了，這些四句、八句或十句且大多數(shù)押韻的詩歌，絕不是兩句式的楹聯(lián)文體，同時，也不會是桃符上的祈福文字，因為桃符不會在立春日使用。
　　宋代宮廷中流行每年立春和端午節(jié)在宮門張貼“春端帖子”，春帖子上的文字稱為春帖子詞，都是五言或七言絕句的形式，宋代很多知名人物都寫過，如蘇軾的一首《皇帝閣》：
　　草木漸知春，萌芽處處新。
　　從今八千歲，合抱是靈椿。
　　五七言絕句式的“春帖子詞”隨著宋王朝的滅亡也消失了，元代春帖子上的文字發(fā)生了一個革命性的變化，出現(xiàn)了兩句式的對偶文字，也就是我所說的“春帖子偶句”。如元代楊瑀(12851361)著《山居新話》載：
　　元統(tǒng)間，余為奎章閣屬官，題所寓春帖曰：“光依東壁圖書府，心在西湖山水間?！睍r余嵕山為江浙儒學提舉，寫春帖付男(坰)寘于山居，則曰：“官居東壁圖書府，家住西湖山水間。”偶爾相符，亦可喜也。
　　寫春帖子偶句居然也能撞車，由此也可見元代春帖子偶句發(fā)展之快和運用之多。現(xiàn)存資料中元代春帖子偶句創(chuàng)作數(shù)量最多的是蒲道源(12601336)，他的《閑居叢稿》卷九中有“春帖”一節(jié)，收錄他在任國子博士時為內府、翰苑和宰輔大臣李孟(字秋谷)所題寫的春帖偶句14副，其中12副為七言聯(lián)，2副為五言聯(lián)，可見元代宮廷每年春節(jié)會使用很多副春帖子偶句。
　　梳理一下明代以前桃符習俗與春帖子習俗的發(fā)展和演化：
　　桃符偶句出現(xiàn)在北宋初年，整個北宋只有孟昶和蘇軾兩則記載，到了南宋，數(shù)量有所增加，如朱熹、真德秀、樓鑰、洪咨夔等，但總數(shù)不過一二十位，且大部分也都是一人一副。到了元代，有史料記載題過桃符偶句的作者，更是少到了個位數(shù)。甚至到了春聯(lián)習俗正在誕生的明代中早期，內閣首輔楊溥(1372—1446)仍有過一副題桃符偶句：“黎庶但教無菜色，官居何必用桃符?”
　　春帖子偶句進入元代才開始出現(xiàn)，但春帖子偶句一出現(xiàn)，應用上就壓倒了桃符偶句，浦道源《閑居叢稿》中收錄的14副春帖，標題為“內府三副”和“翰苑”，也就是皇宮和翰林院所用的春帖，余下8副標題均為“秋谷”，作者給他在朝中的靠山李孟(號秋谷)所撰的春帖。宋代的春端帖子的標題只分皇帝閣、皇后閣、貴妃閣和夫人閣幾種，明顯是內宮使用，而元代的這些春帖，似乎已經從朝廷的“生活區(qū)”走向了“辦公區(qū)”，類似于清代紫禁城從外朝到內廷全部懸掛春聯(lián)。
　　不過，直到這個時候，我們仍堅持稱其為“春帖子偶句”，而不敢說是“春聯(lián)習俗”。是因為我們所定義的“春聯(lián)習俗”需要滿足以下幾個要素：一是必須使用專門創(chuàng)作的偶句，二是必須是寫在紅紙或彩箋紙上，三是上下聯(lián)必須分別貼在門的兩旁，四是全社會形成大面積的流行。
　　對比這四個要求，桃符上的偶句只是偶然出現(xiàn)，多數(shù)還是詩和畫混雜，且偶句是題在桃木板上，而不是紅紙上，至于第三項要求，由于桃符歷來是分掛在門的左右，所以這一點很符合。春帖子上的文字，從寫宜春到題詩句，到了元代蒲道源這時，應該是滿足了“必須使用專門創(chuàng)作的偶句”的要求了，有很大的可能也是題在了彩箋紙上，但是其文字歷來都是寫于一塊帖子上，無法滿足第三項要求。至于大面積的社會流行，桃符偶句和春帖子偶句都還算不上。所以，只有在春帖子發(fā)生了裂變，變成分別書寫上下聯(lián)的兩塊紅紙，并迅速普及到全社會之時，嚴格意義上的春聯(lián)習俗才算誕生。當然，我們也可以把春帖子的這種“一分為二”看成是受到了桃符形制的影響，把春聯(lián)習俗當成元代到明代中早期這段時間開始出現(xiàn)的全新的民俗形式，桃符習俗和春帖子習俗是春聯(lián)習俗共同的民俗學源頭。
　　從元代就明初，“春帖”與“門帖”的記載就多了起來，之后又有“春對”的稱謂，直到明代中期(約1500年之后)才出現(xiàn)“春聯(lián)”一詞。也就是說春聯(lián)習俗正式出現(xiàn)的初期，還是被稱為“春帖”，我們引用一下明代嘉靖年間的《汀州府志》中“桃符”和“春帖”的條目：
　　桃符：新畫桃符置戶兩旁，貌荼、壘于上，以厭邪魅。
　　春帖：士夫之家俱用五色箋書聯(lián)句，以貼于門或廳堂柱間，雖工賈家亦買而貼之，以見除舊布新之意。
　　毫無疑問，這里所說的“春帖”，已經是標準的春聯(lián)習俗，而此時的桃符卻退化回了只勾勒神荼郁壘眉目的簡陋狀況了。其后一直到晚清，由于文人的尚古傾向，經常在許多書中仍把春聯(lián)稱之為“桃符”或“春帖”等古代名稱。
　　在桃符和春帖子這兩類習俗中，可以說春聯(lián)習俗更多的是從春帖子習俗發(fā)來而來，所以清代從紀曉嵐開始并影響至今的，認為春聯(lián)純粹來源于古桃符的觀點，以及經常把春聯(lián)與桃符兩個概念相混淆的說法，應該是糊涂和不準確的認識。
　　說春聯(lián)更多的是源于春帖而非桃符，不僅僅是史料方面的支撐，我們從學理上分析，也可以得到邏輯上的支持：
　　一、從社會功能上來說，桃符基本上是用來辟邪驅鬼的，而春帖子是用來迎新祈福的，同時還可以起到烘托節(jié)日氣氛的作用，從這個角度來說，春聯(lián)與春帖子是完全一致的。
　　二，從使用材質上來說，桃符的基礎是傳說可以辟邪的桃木，離開了這一物質基礎便不再成立，而春帖子從一開始就是使用的彩箋紙，雖然中間也使用羅帛，但恰遇明代造紙技術的大變革，很容易借助物美價廉的紅紙迅速形成全社會的流行。
　　三、春聯(lián)習俗早期的名稱，就是“春帖”“門帖”和“楹帖”，聯(lián)系春聯(lián)以及楹聯(lián)的其它別稱：春帖、春對、春聯(lián)、門對、門聯(lián)、門帖、柱對、柱聯(lián)、柱銘，可見從民俗學來說春聯(lián)與桃符的淵源，要比與春帖的關系遠得多，只是因為桃符偶句出現(xiàn)的時間比春帖偶句要早，才使得紀曉嵐、梁章鉅及其之后的學者產生了“春聯(lián)即古桃符”的錯覺。
　　四、從民俗層面而言，從桃板變紅紙是一種風俗習慣物質層面的變革，而春帖子從一塊變化到兩塊來分別書寫上下聯(lián)，只是民俗在表現(xiàn)形式上的小變化，而小的表現(xiàn)形式的變化總是要比徹底的物質層面的變革，要容易得多，也合理得多。
　　通過以上的梳理，我們基本上理清了桃符習俗、春帖子習俗與春聯(lián)習俗產生發(fā)展的淵源與過程，順便也帶出了當代年節(jié)習俗中常見的門神、掛箋等民俗的源頭。
　　從文體的層面上，我們也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宋元兩代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