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以巾著齒齩之，咋咋有聲?！构揍斝?，土花蝕久，棺亦漸腐，一旋已起。談次，園丁已將墓上花朵，拔置滿地，二鋤競下。余見案上燒燭至燼，燭淚堆盤上盈寸，知亞猛通夕未睡?！褂嗉从∽x，亞猛曰：「俟之。君若不以此事為褻，則請從我一往。余一一告之。明日薄暮，亞猛書至，言野次新歸，憊極，請余過其寓。吾家亦有一女，至愛憐之；憐吾女因並憐他人之死女，比年見婦人夭逝者，輒復(fù)心悸；固知吾所操之業(yè)苦也。而他家至此展其先塋者，見此墓輒涕唾之，以為不應(yīng)與巨家接壤而封，亦已甚矣！吾觀巨家阡碑上恆自署和淚書，然吾未見其有淚容也！且一年至此不過三四次?！故陶咴唬骸妇R是人，亦如彼少年之摯耶？」余曰：「吾聞名而已。余問以二月廿二日有女郎馬克葬此乎？司墓者檢籍得之，呼侍者引視其處?！褂鄽v數(shù)人，談馬克者如出一轍。余再四慰之，客乃堅忍出門。吾與君初面，知君之哀，惟不知所以慰之！」亞猛曰：「君言良是?？驮唬骸妇x是書，纏緜敦?fù)?，謂勾欄中有此通品耶。君讀記，明我向日之心，因而釋憾於我，此即君深慰薄命人也。其尚望後此可以略蘇，其在亞猛賜我數(shù)言之力乎？究竟病勢沉頓，更生為難?？鸵杨A(yù)知之，問曰：「君竟此書乎？」余曰：「竟矣?！箍驮唬骸妇藭园俜鹄傻弥魏窝酝?？」余曰：「君何由知之？」客曰：「吾始至巴黎，即赴司拍賣家取其簿籍觀之?！箍驮唬骸妇谂馁u時曾市得馬克樓中物乎？」余曰：「有，得書一卷。告余曰：「僕有深憾，不及整衣而至。綜計此時拍賣所得一百五十千佛郎，以三分之二歸債家，餘五十千佛郎，與馬克之姊及其兄。每纍愈高，余終以百佛郎得之。即聞人聲喧雜。馬克既歸巴黎，仍不能屏絕遊讌。一日閒行隄上，柳陰濃翳中見馬克微步苔際，倩影亭亭，酷肯其殤女，大驚；因與馬克執(zhí)手道姓氏，自言殤女，神情與馬克肖，請自今移所以愛女者愛馬克。而茶花之色不一，一月之中，拈白者廿五日，紅者五日，不知其何所?。蝗获R克每至巴遜取花，花媼稱之曰茶花女。馬克長身玉立，御長裙，僊僊然描畫不能肖，雖欲故狀其醜，亦莫知為辭?！乖唬骸副M物能完責(zé)乎？」曰：「有羨。天不夭促此母，不寧有意耶？余觀物時，心忽思此，乃癡立弗去。余疑此物非一人之力能任，必叢聚貴游子弟，方足辦此。彼勾欄人生時，閨秀無從至其家。又預(yù)計十三十四二日，可以先往第九號屋中省識其當(dāng)意者。巴黎茶花女遺事第一節(jié)曉齋主人歸自巴黎。余素好事，意殊不在購物，惟必欲一觀之。今其人既死，閨秀以拍賣來，亦復(fù)無礙。余每及一物，甚歎其暴殄。司宅者以余為涎其物也，守余亦弗去。」余曰：「羨復(fù)誰歸？」曰：「彼家尚有人耳。修眉媚眼，臉猶朝霞，髮黑如漆覆額，而仰盤於頂上，結(jié)為巨髻。時人遂亦稱之曰茶花女。馬克許之。讒者紛語公爵，不應(yīng)取蕩婦為女。屋中之人，均巴黎望族及名媛咸逮焉。余此時動於客氣，不知何由與人競買。姊屏居鄉(xiāng)曲，一旦驟得巨資，若出意表矣。君能哀吾心而原諒之歟？且我與君均壯年，知君非齷齪好苛禮者，故匆遽敢以情達(dá)?！箍驮唬骸傅梦闫鋾鵀槁蓴z實戈乎？」余曰：「然。上有君名，署此書以百佛郎取去?！箍驮唬骸肝針?biāo)識其上，君喻吾意乎？」余曰：「見時即知君與馬克，非尋常交契。所恨數(shù)百里之隔，艱於一見。吾本欲以奩中之物餉君，以為遺念；然微息尚在，而鏡奩衣笥，寸寸已非吾物，不能更留與君。今不復(fù)見矣！迴思見愛之深，再眷一人，必不類此。然吾自悲其悲，強以聒君，非理也。余掀簾視客在輿中，已掩面號咷矣。欲偵亞猛之事，卒無知者。侍者不待詞畢，即曰吾知之?！故陶咴唬骸溉粍t君亦有心。間有種花墓上，亦斷不如此鮮麗。」侍者言既，謂余曰：「君來非為閒談?wù)?，今問墓既得矣，此外更有奚事？」余乃問亞猛居處，侍者曰：「寓巴黎某街，吾間日往索花值者。余得柬，即馳赴之。復(fù)問：「君至馬克姊家二十一日，何濡滯也？」亞猛曰：「吾病客次幾十五日，地溼而惡，更八日不歸，法當(dāng)死?！褂嘣唬骸格R克之姊，向君作何語？」亞猛曰：「彼見吾外人，乃為更葬其妹，悅甚，許我矣。記中情款幽折，今吾神未靜，請吾事結(jié)時，再詮釋與君也。言已，出書極厚，蓋復(fù)其父妹者，想此書必因破睡而作，思深恨永，不覺其長爾。亞猛攜余手倚樹而立，目光耿耿，注射刨墳。棺蓋甫啟，兇穢之氣，棘鼻刺腦。余此際顱重目翳耳鳴，不知所措；唯將花露吸入鼻觀。余曰：「見馬克雙目乎？」身顫筋掣，屢呼不答。醫(yī)言腦熱重，不治且狂。一日天氣晴明，晚霞一片，在濃樹之外，與蔚藍(lán)天相映發(fā)?！褂嘣唬骸钢Z。」嘉君曰：「此女病，非壽相也。俄上車行、時肆中人目送之。余患唐突，丐友先容。」葡萄既得，友告余曰：「君勿欽禮馬克如侯爵夫人也。馬克竟置予無一語。余入座後，樂作戲舉，友亦踵至，謂余曰：「君何戇也？彼以君為心病將發(fā)，引以為笑，此輩至猥賤，待之猶以香水沐小狗，馴則近之，驁則推之溝中；君何重視若輩，以尊禮婦人之意加之，彼又惡知君意也！」余曰：「無傷，從今弗接之可也。乃笑謂余曰：「君去君去！吾視君此行當(dāng)?shù)靡庖?。余郎赴隔衢茶肆第一層樓上，開窗相望，適當(dāng)馬克坐處。嘉實膛言馬克病肺逾月矣，今且殆。時已四月向盡，天氣漸暖，而馬克身上，猶御絨衣，余頻目不已，馬克流波送盼，亦以遠(yuǎn)鏡窺余，匏犀微展，余佯弗覺；蓋不敢勞其眷思也。與吾比舍，吾第七號，彼第九號，開窗適面其妝樓。余曰：「馬克為是獨行歟？」曰：「然。配唐色曰：「馬克仍獨居。』屢誡仍不悟。余曰：「同行何如？」配唐色尤不可。馬克曰：「我遲君十分鐘矣。然客速來，得客較勝伯爵。門闢，至廳事上，遂抵臥室?！柜R克遲疑?！褂嘣唬骸赣浿Ｓ啻藭r甚為伯爵慚――因思伯爵之情，未必遜我――?！褂嘣唬骸肝醿扇嗽诖耍终`君事?！柜R克曰：「厭固在心，非今日之厭，重于昨日；此後當(dāng)以何時更至？」伯爵曰：「君許我何日至？」馬克仍曰：「再圖後會?！辜螌嵦牌痨蹲埑鲲嬍袠?。余固知馬克之貞，非可以鄙陋于也?！辜螌嵦胖燎偎V置琴次，馬克遂同坐按譜而彈。」馬克仍就琴床度小謳，嘉實膛漫聲和之?！褂嘣唬骸格R克悅公子乎？」曰：「公子遠(yuǎn)行時，馬克尚在戲園中；至上車時，微微雪涕而已?！褂嘈鸟敇O，疾趨視之，見房中深黑，燭光熒熒，馬克就長榻而臥，左手拊胸，右手撒他榻上，案上陳杯水，水面紅紋縈帶，絲絲均血縷，二目若瞑，櫻口微張，肺氣鬱勃，借呼吸以宣洩之。余攜馬克手至脣際，不覺淚滴其上?！柜R克曰：「此力奚而來？」余曰：「情不自禁，發(fā)而為此?！柜R克曰：「亞猛不在，吾益落寞。馬克曰：「亞猛意決乎？我二人從今為朋友矣。馬克曰：「我固知君不能忍也！」余曰：「吾之情根，茍有可以剷除者，吾亦何怒！雖然，君時時有候君之人，則我此時，例不應(yīng)留?！柜R克曰：「確乎？」余曰：「吾愛逾于所言?！褂嘣唬骸溉呶峋苤?。馬克遂與余同出?！辜螌嵦旁唬骸溉粍t不如配唐色耳?！箒喢脱栽唬河嗍菚r別嘉實膛歸，沿路追念馬克言語，一一入於腦際，無一能遺忘者。第馬克身為勾欄中人，而吾之待之，實目為一至貞至潔之女子，因立談坐議之間，此後可以長親香澤，幾疑人間無此迅捷之快事；於是通夕無睡，意念忽起忽落，或欣或憾，不知所云；終夜自疑，馬克美人情性，若楊花之隨流飄蕩，瞥眼便無痕跡，不如從今決絕之乎？於時余之思索，渾無涯際，一身都在夢囈之中。於是遂出經(jīng)恩談街上，見馬克所御之車，尚駐門外，余遂左折向大馬路而行。時時視壁上懸鐘至一百次，而兩鐘計鋒行度相埒?！柜R克笑曰：「吾幾忘之?！褂嗾堥g俾馬克將息，馬克曰：「我倦即眠，君亦無須去也。馬克語侍者曰：「告來客，勿以喋喋者浼我。無何，配唐色入，見余咤曰：「子何遽在此？馬克安在？」余曰：「浴耳?！褂嘣唬骸父猩酰蛞购糇雍我?？」配唐色曰：「否，夜來命吾遣伯爵耳。」馬克曰：「嘻，汝以狂蕩終老矣！」配唐色嗤然謂余曰：「亞猛坐，余行矣?！褂嗾堃澡€匙見付，馬克曰：「余待他客，從未有此。若在勾欄之中，尋覓鍾情之人，彼閱歷既深，心猶鐵甲之堅，不可遽入；詗之以情，彼已覺之久矣；籠之以術(shù)，則彼術(shù)尤勝。此事非得蒼昊之力，初不為功。）余此時冷氣直逼胸臆，馬克若覺，復(fù)顧余而笑，仍側(cè)身背伯爵坐，注目臺上，睛不他瞬?！褂嘣唬骸格R克獨不知余見馬克後，睡不貼席耶？」馬克曰：「然則亞猛見我有客，不當(dāng)更為鬱鬱耳。且伯爵經(jīng)年，亦有數(shù)十千佛郎資馬克，子豈可令馬克斷絕是人！馬克愛子固摯，以余思之，爾二人之情，不當(dāng)癡迷，弗為他人之地。今巴黎蕩子，歲不過蓄二三十千佛郎為冶春之具，從未見如子之戇，不許馬克更屬他人！彼人豈不知娼門賴以生活者，不必一人，一經(jīng)明言，殊無趣味耳！假令此輩少年，盡各如君快意，專享一麗人之樂，勢必匿跡投荒，自裁於非洲之上，聲息莫聞於人，而巴黎債家尚林立也，君以為彼所暱之女子，尚能情感而憐之乎！彼方以為貲財不繼，用霸力而窒其生路；今勢敗自圖，正吾脫身之日也。配唐色復(fù)曰：「子速除成見，更勿蹙蹙其容；子但問嘉實膛便知此中利病。余此時更無言說，自度在他人則為極樂，而余時味配唐色之說，欲姑行之，殊病木強言笑咸不自適。」馬克乃雙挽余手笑曰：「子試思之，爾我二人相愛，適野自怡，豈非人生難遇之事；矧我怯弱之身，尤宜作數(shù)月將息，然既久客野次，則家事紛如亂絲，尤宜節(jié)節(jié)梳埋，且縝密部署，即所以不欲累君，非妄語也?！褂嗟眉眈敇O，意以為馬克誑我，額上汗出如蒸。余冀閽者辭彼若卻我者，無聊當(dāng)自去，直至四點仍弗出。此時非甚思吾父，急於歸省，定即奔赴足下之側(cè)矣。侍者曰：「索還書乎？」余曰：「彼有回書與爾，則留俟之。迨已過十二點，則又自咎曰：「此馬克約余相見時也，茍無此書，當(dāng)在柔鄉(xiāng)深處矣。迨馬克車過，余神氣為車聲所攝，眼光炫亂，竟不見馬克之面；但聞其車轆轆，自近而遠(yuǎn)，悔恨無極。」「然則誰為之伴？」曰：「伯爵少來即去，續(xù)從公爵歸耳。究之馬克初念，以百轉(zhuǎn)之柔情經(jīng)營偕余適野，即知余家別無餘貲，不足以供馬克；故不惜暫時以身與人，剝彼鉅金，作數(shù)月蘇息，自養(yǎng)其萬金之體，供余憐惜；孰料定情二夕，而余竟以無謂之怒嗔，酧彼無窮之情思，則此舉未免過於粗豪矣?！古涮粕唬骸父トヒ嗉??！褂嘣唬骸溉绾?？」配唐色曰：「兩情已絕，無可續(xù)矣，奈何！」余曰：「我茍以書請罪馬克，其幸留一線以相憐乎！」配唐色曰：「試為之。馬克笑曰：「相處未幾，此是第三次服罪矣！」余即告明日將歸，馬克曰：「知君思親甚篤，然斷不以我之故，遽變初念，吾得書後，即欲自來，配唐色以君歸思匆匆，不欲以此見沮，故遲遲耳。」馬克曰：「請君銳減其愛我者，痛增其諒我者，斯得矣。彼蓋視人為物，在廣場中，則尊我為一等人，心坎中則視我為不足齒數(shù)，我傷心已極，別無相知之人，旦夕密邇，僅有配唐色；配唐色於金迷紙醉之場，已成故物，顧尚心豔繁華，而年光已不之許，乃退而親我，我之與交，尚何趣味之云！彼非利不飽，茍無施與，旋即遠(yuǎn)颺，此特日夕剝蝕我耳！一任瞥眼風(fēng)花，均非經(jīng)心之物；只圖一釵，一釧，一車，一廂，一漿、一飯之利而已！曉來則乞昨夜之花，晚來則索午餘之食，每有驅(qū)遣，償逾其勞，子不觀向日公爵所惠之六千佛郎乎；一入其手，已假五百之?dāng)?shù)，異日不過購一草冠相抵耳！我故終年長在窘鄉(xiāng)，知己無屬，而足以伸我不了之衷曲，且不以我為風(fēng)月中人者，僅僅惟得一公爵；然公爵老矣，何足慰我！第予蒙彼深情，不能不承望其人顏色。然余時時恆不樂；蓋余在巴黎無一知者，自暱馬克，乃身擁絕代麗姝，人遂漸知有我。自爾濡滯馬克家，幾於經(jīng)日，而馬克見余安貼，亦復(fù)簡出，病亦垂愈；於是六禮拜之久，伯爵足跡，竟不獲履馬克之閾?！管囆幸稽c半始至，憩一村店，店據(jù)小崗，而門下臨蒼碧小畦，中間以穠花，左望長橋橫亙，直出林表，右望則蒼山如屛，蔥翠欲滴，山下長河一道，直駛橋外，水平無波，瑩潔作玉色，背望則斜陽反迫，村舍編瓦，鱗鱗咸閃異光，遠(yuǎn)望而巴黎城郭，在半雲(yún)半霧中矣。」馬克視余；余若在豔夢迷離之中，為人所觸而醒，乃模糊答之。及期，馬克至配唐色家，笑謂余曰：「事諧矣。馬克曰：「行即移居。一日公爵至，擬與馬克同飯，排門入，見座間人聲喧豗，公爵大不懌，馬克即起於座，隨公爵入別室。馬克能去亞猛，則舉馬克所欲悉從之；否則告絕。然馬克試省之，此舉一失，後悔無及！亞猛固童子，顧力不能支，奈何！然世無不散筵席，亞猛終有去子之時，公爵斷無再續(xù)之分，子去就在此一決，我仍可告公爵也。馬克乃遣客屛居，而公爵仍弗至?！棺允前巳找葬?，馬克移居，予亦偕往。公爵已許我矣；然猶有後文，已更為君覓一下處，離匏止坪不遠(yuǎn)，俾得就近往返也。」遂問得其價，每年賃錢二千佛郎?！褂嗨接嬹R克在巴黎，余幾不能專享其美，今且屛跡郊坰，麗質(zhì)相對，一生為不負(fù)矣。一日余出博，適博主他出，易其劣者司局，余大勝，獲十餘千佛郎，藏之腰橐，雖馬克亦未之知也。余乃至巴黎學(xué)律師，學(xué)成受牒，可以與人訟事矣。余至再引罪，誓從今以往，別無疑忌，幷請馬克將余第二書焚棄，馬克遂出還余，余折而碎之。蓋余週閱時彥，無第二人愛我如亞猛者?！古涮粕源危R克以目止之，余顧配唐色，「君言我殆未悉？」配唐色即亂以他語，自行入室?！箷?，付侍者送馬克，侍者歸，道移時即示覆。」余曰：「馬克之事，子知之乎？」配唐色曰：「馬克以絕交書示我矣。於昨夜何不至戲園游衎，而必徑至恩談，何不過存故交，而必私偵粧樓之下，則今日馬克之不答書，令予苦惱，正彼蒼所以報余之孟浪也?！辜螌嵦旁唬骸缸蚺涮粕珵橛枵Z耳，子今既得良伴，當(dāng)慎守之，美人聲價，近足為君榮也。忽見巴黎華味安園有新演之劇，意馬克必在；入視而座已滿，竟不見馬克，週歷諸園，而玉貌珠衣，不可尋覓。大凡迫促，轉(zhuǎn)無其事，緩或自至耳。迨時已近午，侍者猶弗歸，余惴惴不自聊賴。今請足下幸勿思我，兩渾而忘之。還寓，遂放聲而哭，幾欲割棄而去，歸就父妹於故居。於是逡巡至四點鐘，向馬路遲馬克不至，再週戲園，均無跡兆?！柜R克曰：「孟夏將臨，時至，余即與君同適水次，林木陰翳中飲乳酪耳。馬克凝神若癡，乃顧余曰：「子知余此時之心乎？余方摒擋一事，今且弗言，事成，余當(dāng)無累，定與亞猛適野過彼炎夏也。余昏然懵然，已將馬克二字鑿入腦際，不可除革；雖知配唐色言善，竟亦不能從也，惟時時噓氣，配唐色心殊不然。憐君誠確，故以相示。彼馬克盛飾其屋，綿繡其身，聽君賞鑒，不名一錢，於願斯足，子尚何他求之有？余曰：「子說良然?！柜R克曰：「子意余已知之，勿強自飾，今且往配唐色許候我。余至馬克廂上，執(zhí)手為禮訖，馬克視余以坐。余珍藏其書，擬以日往，而逡巡不敢赴；計唯至馬路上候之，果見馬克之車，過如咋日。間有至情發(fā)於心坎，專待是人，人已不為之信?！柜R克許之，既而曰：「無用也，是誠在我，此鑰雖落君手，而戶上尚有祕栓，君安從入？」余愕然?！褂嗨熳渑P次；蓋思配唐色之言，券至而馬克已悅為非妄語也?！寡灾链?，馬克浴已罷，懶妝博其衣，意態(tài)娟媚愈勝，語配唐色曰：「見公爵乎？」曰：「見矣?！古涮粕唬骸溉粍t子胡至此？」余曰：「余來候馬克耳?！箷r馬克血脈果僨張，苦裹衣約體，促取寢衣易之，仍問配唐色歸未。余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