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唐宋八大家”里邊他的地位也很特殊，為什么特殊呢？蘇軾曾經(jīng)對他的老師有一個評價：“歐陽子，今之韓愈也”——蘇軾【六一居士集序】那就是說歐陽修是誰？就是宋代的韓愈。那么，這個千古名篇《醉翁亭記》到底美在哪里呢？寫作《醉翁亭記》的時候，歐陽修年僅四十歲，如此年紀輕輕，他為什么要自號“醉翁”？歐陽修的“醉翁之意”又究竟在哪兒呢？【康震】：那么我們就來看看這一篇寫于安徽滁州的《醉翁亭記》，這篇文章一開篇就說：“環(huán)滁皆山也。沿著山路再往前走上那么六七里，有一股泉水噴瀉而出，在山峰中間噴瀉下來，這是什么泉水啊，這就是釀泉。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白砦讨獠辉诰啤?，在哪呢？在這美麗的山水之間?！薄獨W陽修【醉翁亭記】真正的快樂有時候并不是需要音樂來相伴的，只要大家在一起玩兒得高興，觥籌交錯，你來我往，就很好，可是有一樣，當你們大家都很高興的時候，有一個家伙滿臉蒼老、滿頭白發(fā)地、很頹唐地、很頹廢地、頹然地就醉倒了。文人的話不能全信，他說是在山水之間你就認為在山水之間？醉翁之意在自己內(nèi)心的心事里，不告訴你。我看這山間的花草，它們是不明白我為什么醉。原來呀，歐陽修有一個妹妹，我們就叫她歐陽氏吧?？墒悄阏f這個事情它就誰也料不到，歐陽修他就是再做一千個夢他都夢不到后邊發(fā)生的事情。嚴刑拷問之后，這位張氏慌慌張張，非常地驚懼，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言談之間就說到了她還沒有出嫁之前，在歐陽修的家里邊和歐陽修之間有一些模模糊糊的事情，說了很多很難聽的污穢的話，這楊日嚴如獲至寶，做夢都沒想到能問出這個來，他就想以歐陽修與這個張氏通奸并且企圖霸占張氏的財產(chǎn)為名，向朝廷提出訴訟。人為絲輕那忍折，鶯嫌枝嫩不勝吟，留著待春深。你想這事鬧到這個程度，宰相介入了，而且宰相親自地指派相關的官員來審，而且驚動了宋仁宗，宋仁宗勃然大怒。宰相現(xiàn)在派王昭明來監(jiān)督審這案子，實際上就想利用他和歐陽修之間的這個矛盾。蘇安世雖然有點茍且，但這人還算有點良心，他想了想覺得此事干系重大，不敢輕易地按照宰相的意圖就定了歐陽修跟張氏之間有通奸之情。歐陽修就對皇上接著說，說什么呢，說我跟您說句實話，我為什么會這樣？第一，我原來做諫官的時候，這諫官專門負責給皇上給朝政提意見，我得罪了很多的權(quán)貴，他們都恨死我，恨之入骨，這是第一條。話說成這樣，實話有時候很難看的，也很難聽的?！鞠缕陬A告】：在北宋政壇上已經(jīng)小有名氣的歐陽修因為寫了一封義正言辭的信，卻莫名其妙地背上了不白之冤，被貶往了窮鄉(xiāng)僻壤，這其中究竟隱含著怎樣的秘密呢？年輕的歐陽修會怎樣對待這次人生挫折？敬請關注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康震教授主講的《唐宋八大家》之《歐陽修》第二集《偏向虎山行》。北宋王朝建立之后因為吸取唐朝滅亡的教訓，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其中一個最核心的措施是什么呢？就是把天下的兵權(quán)、財權(quán)、政權(quán)都緊緊地握在中央的手中，這樣的中央集權(quán)帶來的好處就是維持政權(quán)的穩(wěn)定統(tǒng)一。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宋仁宗親政后的一個重大舉措，就是任命那位“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為右司諫，讓范仲淹為朝廷改革出謀劃策。他說諫官怎么樣呢，諫官是皇帝說可能的，諫官說不可以。這個官更重要，負責起草詔書，而且是皇帝御用的政治顧問。這兩個官都是負責為皇上起草詔書的。他就給范仲淹安排了一個比較忙的活，省得他到處老想著改革朝政，這官還挺重要，開封府的知府，因為什么呢，開封府知府這是一個很具體的官職，每天都得處理大量的行政事務，你忙死了，你就沒工夫再改革朝政了。一方面又將得罪深受宋仁宗器重的老宰相呂夷簡。這就好，十天之內(nèi)，范仲淹被貶，余靖被貶，尹洙也被貶，這標明著什么？標明著朝政的改革遇到了巨大的阻力，不但遇到了阻力，而且還遭到迫害，這是很不正常的政治氣氛?？墒怯幸粯影?，就是跟您一塊兒中進士的那幾位我們都比較了解比較熟悉，偏偏就是您我們沒聽說過，我一直都很懷疑，既然您以文學之名當世，而且當時中進士的那一撥人里頭都是挺有名的人，您怎么就沒有名呢？當時年少的我心里邊充滿了疑惑，我不知道您是一個怎么樣的人，你注意啊，這是他這封信提的第一個懷疑。所以你看，他有三個懷疑，有一個奇怪，最后他得了一個判斷，說想來想去我覺得您不是個君子，您是個真正的小人，不然所有這一切疑問都無法獲得解答。他怎么說啊？他說其實說實在的，人的性格是多樣的，有的人比較果敢剛直，有的人比較懦弱，這沒有什么，您懦弱點、您沒本事，沒有人怪您，特別是正人君子更不會怪您。我告訴你，歐陽修也考慮到這一層了，他在底下的信里邊就跟老高探討這問題，他說范仲淹到底是個好人還是個賊子？這是一個問題，需要辯明的問題?，F(xiàn)在好了，回來了，我跟您寫這封信，廢話我就不多說了，就這樣吧，再拜。第二呢，您是不是覺得您這樣的一種表現(xiàn)、這種表達有點傷了朋友了？歐陽修說沒有，我腦子清楚得很，當我給高若訥寫信的時候我就是把他看做“君子之賊”，我就沒拿他當朋友來看。謝謝大家?！薄獨W陽修【與尹師魯?shù)谝粫窟@五六十年來，人們的作派就都變了，為什么呢？膽小謹慎，害怕惹是非，不敢說真話，害怕槍打出頭鳥。何以見得呢？在歐陽修看來，做人應該前后一致，你既然敢做這樣的事情，你就要擁有擔當這件事情的膽量，要有這樣的心胸，所以他跟朋友約好了，說我雖然被貶，但是我可以做到三點：第一，我絕對不會自暴自棄，我絕對不會一天到晚沉醉于酒水當中，喝了酒之后，自高自大，老子天下第一，我被貶了，反而更牛了，實際上是發(fā)牢騷的，我不會做這個事情。所以我們說智慧、審時度勢、認清事物發(fā)展的本質(zhì)和它的發(fā)展趨勢，這是一個人保持樂觀和通達心態(tài)的一個根本的原因所在。第二，一旦決定的事情，下手要狠、下手要硬。聽出來了沒有？這兩條的核心就是要求皇帝怎么樣呢？要集權(quán)，要皇上自己說了算，不能讓別人說了算。那么朝臣們都一直認為，呂夷簡的這個位置應該讓出來。不是呂夷簡本人道德品質(zhì)敗壞，也不是他能力壞，關鍵是什么呢，由他為首的形成的這樣一種陳腐的、不前進的、明哲保身的局面，是不能再維持下去了。你不能光破呀，你破完之后還要怎么樣呢，別人得看你怎么做。這四種人，他認為就是當時改革的時候首先要拿刀砍掉的四種人，針對性非常鮮明。碰到那種業(yè)績也不是很突出，但總的來講還過得去，還做出了一些工作的人，再拿紅筆再給他劃一個杠杠。第二，我作為主管領導，我對我底下的下屬比較了解，考核起來方便。這些有才能的人他忙著治理地方，他沒有那個閑暇工夫再去監(jiān)察和考核官員，所以最后得一結(jié)論是庸才沒有能力做好按察的工作，干才沒有精力和時間做好這項工作，那不就是一紙空文嗎？所以歐陽修堅決要求獨立地派出紀檢小組，獨立地派出按察使，一定要把這件事情真正落到實處。偏偏就這“不材之人”是最難暴露出來的，為什么呢？歐陽修說了，第一，他們是潛伏的危害，這些人能力不大，個性不強，好處沒有，壞處又不是很大，你要他干起工作來既不冒頭也不落后，明哲保身，但求無過，就好像埋在一塊菜地里頭，既不是長出來特高的，也不是特低的，你永遠都不知道他的特點是什么，這樣的人當了一省之長，一省的工作跟著倒退。他這“不材”就是最有才，正所謂的無用方為大用。歐陽修一聽這個頭都大了，他給皇上上疏，馬上上疏，說什么呢，說這人絕對不能用，有這么幾條理由：第一，李淑此人道德敗壞，奸佞之臣，天下盡知之。宋仁宗腦子還算清楚啊，他同意了，他說那就算了，把這個人外放到壽州，安徽壽州做知州，這不挺好嗎？事情很奇怪你知道嗎，本來皇帝要把他外放到壽州去做知州，可是這個事讓宰相府給按下來了。而且天下人都知道您想要罷黜小人的意志，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宰相就可以做您的主，這是第一條。他就寫了一首四言的長詩，這首詩一共一百九十句九百六十個字，名字叫做《慶歷圣德頌》，就是歌頌慶歷新政的偉大的、宏偉的局面?！鞠缕陬A告】：一首長詩讓慶歷新政天下聞名，讓改革派群情激奮，也讓改革的對立面猛然驚醒，深入絕境的保守派狠命發(fā)起一輪反攻，革新派和保守派的對決提前開始，有皇帝支持的改革派能不能在這場決戰(zhàn)中占據(jù)上風，而歐陽修又會在這場較量中擔當起什么樣的歷史使命呢？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士生導師康震教授為您精彩講述系列節(jié)目《唐宋八大家》之《歐陽修》第四集《提前開始的決戰(zhàn)》。但是我說了，改革運動的領袖范仲淹看到這首詩之后，反而是緊皺眉頭、憂心忡忡，說什么呢？“為此怪鬼輩壞之矣。改革運動不能樹敵越來越多，而應該是什么呢，而是進入朋友的圈子的人應該越來越多，這個運動這個工作才能夠最后贏得勝利，這是一個基本的法則。所以他說，君子結(jié)朋黨有始有終，我們一輩子都是朋黨，我們一輩子都效忠國家效忠皇上。你看他有自己的立論，他還有從歷史的淵源上給你澄清，所以他最后告誡皇帝說你就只需要做一件工作就行了，你得認清誰是小人黨，你得認清誰是君子黨，像我們這樣的那就是君子黨，你得扶持君子黨，你得支持君子黨。夏竦專門請了僧人和道士在家里頭做法會，祈禱神靈早一天能除掉這石介。這個概念只要一轉(zhuǎn)換，馬上問題的重心就變了，那然后對方的拳打過來的越重，你回擊給他的力量就越大，這叫借力發(fā)力。他說周武王的時候有三千大臣結(jié)為朋黨，是一個大朋黨、超級朋黨。”——歐陽修【朋黨論】告訴你啊皇上，朋黨這檔子事從古到今就有，沒什么稀奇的，關鍵是您作為皇上，您的眼睛夠不夠亮，能不能分辨得清哪一種是君子之黨，哪一種是小人之朋，他告訴皇上這有重大區(qū)別，怎么個重大區(qū)別呢？就君子之朋是怎么朋的呢？他說君子結(jié)為朋黨他們依據(jù)的是道義，奉行的是忠信，愛惜的是名譽和氣節(jié)，而最后要報效的是國家。改革是什么？改革在某種程度上那就是革命，革誰的命??？革舊體制的命，革舊體制底下培養(yǎng)起來的、那些因循守舊的保守派的命。那么，在這場你死我活的較量中，歐陽修將擔負起什么樣的歷史重任？而有著皇帝支持的改革派，能不能在這場對決中取得勝利呢？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士生導師康震教授為您精彩講述系列節(jié)目《唐宋八大家》之《歐陽修》第四集《提前開始的決戰(zhàn)》。這首詩在當時影響特別大，影響大到什么程度？這會兒，我們大家熟悉的蘇軾蘇東坡，那時候還是小小蘇呢，才八歲，在遙遠的四川眉山，他通過自己的老師就看到了這首詩，從此在蘇軾幼小的心靈里邊就記住了范仲淹、歐陽修等這些光輝的名字，你就看著詩當時影響有多么大。【畫外音】：從慶歷二年到三年，僅僅一年的時間，支持改革的一批官員得到迅速的提拔，范仲淹被任命為參知政事，歐陽修被任命為右正言知制誥，朝廷的一系列人事變動和改革舉措的推出，昭示著宋仁宗奮然求治的革新意愿。你看，光我們這會兒說的，歐陽修跟這些人的斗爭那真是針鋒相對，對方剛有一個動作，他馬上有反動作。第四，像李淑這樣的人，在地方做官，為害一方。這不但是無能的問題，而且是絕對可惡，最可惡的是什么呢，這倆人的上級領導本來早就應該在半年之前按察他們糾察他們，那要當時糾察出來，安排一個有能力的人，怎么會發(fā)生這種可笑的問題呢？這不但是可笑而且是無恥，不但是無恥，而且對大宋王朝來講這簡直是恥辱啊。我跟您說，糾察“不材之人”這口號提出來，那可要得罪絕大多數(shù)的人。北宋建國至今已經(jīng)八十多年，官場日漸因循懈怠、貪污腐化，要想大刀闊斧地改革談何容易，那么身為諫官的歐陽修將會如何上疏言事？在他的眼中改革的出發(fā)點要從哪里入手呢？【康震】：說別人容易，說自己難?！薄獨W陽修【論按察官吏第二狀】一語道破天機。大家是不是覺得這有點太簡單了，要是天下之事都這么簡單的話，那其實根本用不了那么些人，就兩三個人就把事情全搞定了。那么怎么才能改變這種現(xiàn)狀呢？歐陽修還是年輕，他當時給皇上出了個主意，覺得這個主意比較好，他出什么主意呀？他說你看，你就從我們現(xiàn)在的官員里邊重新地選拔那么二三十位，這二三十個人，任命他們做按察使。第一種人，老邁昏庸，年紀大了，腦子跟不上了，反應比較遲緩，他說這種人萬萬不可用。以范仲淹、歐陽修為首的改革派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自從宋仁宗登上皇帝的寶座之后，他就一直做宰相，他在任用官員，維持國內(nèi)穩(wěn)定，維持邊疆安定方面也做了很大的貢獻。所以說你要不把這老虎打倒了，這奶酪你就拿不出來，奶酪拿不出來，不能重新地分配奶酪，政治體制的改革就是一句空話。第二，君主用人要用得準，要會用人。在宋仁宗的慶歷二年五月也就是公元的1042年，宋仁宗下詔書，讓百官言事，讓大家都提意見，為朝政提意見。有人說他性格開朗，這也不是最主要的。我們都還記得原來韓愈被貶潮州，貶之前給皇上寫一封信，上一道奏章，說不應該尊奉佛法，佛法如何如何不好，義正詞嚴啊，說的是慷慨激昂，結(jié)果被貶之后呢，看到潮州的環(huán)境如此地惡劣，馬上給皇上上一道表章，說自己身體如何不好，環(huán)境如何惡劣，希望皇帝能夠原諒自己以前的作為，希望皇帝能夠照顧到自己現(xiàn)在這樣一種窮愁的狀況。因為這個原因，歐陽修被貶到夷陵做了縣令。如果說范仲淹主持改革失敗被貶，是改革派遭到的一次挫折的話，歐陽修的這封信實際上再次地吹響了要繼續(xù)改革朝政的號角，而且這封信她展示的歐陽修的個性有一個很重大的意義在哪呢？就是歐陽修這種剛直不阿、嫉惡如仇的個性從此就成為他在政壇上一生無私無畏、不懼艱難險阻、不懼是非、大膽議政參政，敢于、勇于執(zhí)政的一個很重要的基礎，他一生再也沒有改變過。面對懲處，歐陽修將會有怎樣的表現(xiàn)，是悔過還是堅持？是退縮還是義無反顧呢？【康震】：這信寫得長啊，可是不是語重心長，那是一桿長槍啊，直扎這高若訥的心里，那高若訥看完信都氣死了，暴跳如雷呀，行，你不是說讓我交上去嗎？我還真就盡這職責，我有這責任和義務，把這信交給上邊。為什么有的人說一支筆勝過千軍萬馬，道理就在這兒。那就像我剛才說的，歐陽修挺氣憤的，為什么歐陽修會很氣憤呢，因為我們說他對于朝政的這種改革，對于北宋王朝幾十年來積貧積弱，冗官、冗費、冗兵的這樣的一種弊端，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頭，他非常地痛心，希望有一個人能夠做這個朝政改革的領袖，這個人是誰呢，在他眼里就是范仲淹。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在這篇著名的《與高司諫書》中，歐陽修對高若訥的質(zhì)疑與抨擊，如山呼海嘯、狂風暴雨，一發(fā)不可收拾，好似一連串猛烈的組合拳，打得對手毫無招架之功，歐陽修還順手送給高若訥一個標志性的稱號，這稱號像一柄利劍，將高若訥牢牢地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墒俏页蛑龉偌炔荒苊鞅媸欠?，又不能秉公言事，說您又正直又有學問，我就在想您到底是個什么人，您真是個很賢能的人嗎？這是我的第二個懷疑。這高若訥就在這個聚會上大放厥詞，不停地在說范仲淹的壞話，說范仲淹罪有應得，他應該被貶等等等等。王質(zhì)回答說什么，說我不怕，范仲淹是個君子，做事坦蕩蕩，我如果做了他的黨人，我跟他如果是朋黨，我還榮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