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所以我們說，我們就可以理解為什么她在《鳳凰臺上憶吹簫》要用那兩個典故。你以為在家里蓄養(yǎng)那么多歌伎花個兩三毛錢就可以了？那都得有俸祿支持著才行。這是我們大家要非常注意的一點。畫外音：　　趙明誠把李清照接到萊州，結束了他們兩地分居、異地相思的生活。靜中吾乃得至交，烏有先生子虛子。李清照說，我比那個袁術還要慘，這都是因為美酒和榮華富貴惹得禍，為什么呢？天下人都會追求美酒，都會追求榮華富貴，所以才會拋棄安逸清凈的生活，到這個地方來追求功名富貴。畫外音：　　剛才康震老師講到，就在趙明誠重返仕途期間，他與李清照在感情上發(fā)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這些變化通過李清照的詞《鳳凰臺上憶吹簫》顯露出來。 ——李清照《鳳凰臺上憶吹簫》康震：　　我們得特別注意她里邊用到的一段典故，一個是“武陵人遠”，一個是“煙鎖秦樓”。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只有樓前的流水，能夠了解我內(nèi)心的感受。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所以我們說這時候李清照很多的表達離情別緒的那些很有名的詞，就開始出現(xiàn)了。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就在這十年當中，朝廷的政治格局又在逐漸地發(fā)生變化，蔡京被驅逐出政治舞臺，趙明誠再次重返仕途。因為我們知道，對古代人來講，畢竟做官是他們最顯達的一個職業(yè)。大家可要注意了，這些詞作里邊隱藏了很多李清照和趙明誠在情感生活方面的秘密，至于這個秘密是什么，就是我們下節(jié)課要講到的《風波再起》。趙明誠被宋徽宗任命為鴻臚寺少卿，相當于外交部禮賓司司長。那可能嗎？那不可能，他的父親做到了宰相，對于趙挺之的三個兒子來講，都非常重要，因為他這三個兒子將來也要在仕途的道路上走下去。那你說一個妻子對丈夫表達愛，還用得著先講從三皇五帝說起呀，所以，她的愛，她對丈夫的愛，和對公公的這種做事情的不公道、不公平的這種恨，是交織在一起的，這恰恰讓我們感覺到了李清照的可愛。這是她獻給她公公的一首詩，那這就很奇怪了，為什么呢？因為她作為趙明誠的妻子，趙挺之的兒媳婦，她的公公官做得越大，爬得越高，那對她丈夫肯定越有好處，她反正也不吃虧嘛，那她干嘛要寫這么一首詩，說你爬得越高，你權力越多，我的心就越寒冷呢？我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就是趙挺之根本就沒有理睬他兒媳婦這個請求，沒有對李格非施以援手。有資料表明，李清照向她的公公趙挺之提出了援救的申請和請求。那么，這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呢？康震：我們前面已經(jīng)說了，他們倆之所以能夠結合，那是老天爺給他們機會，正好是當時的政治氣氛比較緩和的時候，現(xiàn)在不一樣了，宋徽宗在新黨的領袖蔡京的鼓動之下，決心要繼承宋哲宗和宋神宗的變法的遺志，他要推行變法。其實大家還有所不知，這個大相國寺不但是東京汴梁最大的寺廟，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舉行廟會的地方，每個月都要舉行好幾次大型的廟會，那賣什么的都有，也可以說那里邊有民間的文物市場?？墒俏覀兌贾?，要收集文物，要鑒別文物，你要去買，你要去選購，這需要什么呢？需要大量的錢。這首詞寫得這么好，以至于有人懷疑這詞根本不是李清照寫的，為什么呢？李清照是大文學家呀，這首詞思想內(nèi)容不是那么深刻，立意不是那么高遠，甚至顯得有點太淺切、太通俗了，大文學家寫的東西應該看不懂才對，這不是李清照寫的。我就害怕他看見這個花以后犯猜疑，就覺得這個花怎么長得比我夫人還要漂亮。而且，我覺得這個門當戶對的概念，也不能給它狹隘化，它不僅僅指的是社會地位、經(jīng)濟地位的門當戶對，更重要的是婚姻的雙方，男性和女性之間在知識水平、在思想境界、在審美趣味等各個方面要門當而戶對，只有這樣兩個人的感情、兩個人的婚姻才能維持得更加長久。宋徽宗剛一繼位，執(zhí)行了一個折中政策：我既不偏袒新黨，我也不偏袒舊黨，所以他立的國號叫“建中靖國”，不偏不倚，新黨的人我也用一點，舊黨的人我也用一點，你們別吵吵?？墒悄悴荒苷f你站在那兒猛地回過身來你就看著他，這太顯得沒有風度了，太顯得不矜持了，她必須得有一個掩飾，（是不是），就像歌詞里唱得一樣，我想悄悄地看一看他，卻好像在看一瓶花一樣。所以，剛開始還是那么健康的，那么快樂的，那么鍛煉身體的一個健康的形象，轉瞬之間因為一個客人突然闖到后花園里來，變得她驚慌失措，手忙腳亂，披頭散發(fā)，這是非常有動態(tài)的一個描寫，但是馬上就把作者的內(nèi)心世界給暴露出來了。她起來干嘛呀，可能是要鍛煉身體。李清照雖然生活在一個開明的官宦世家，很多行為舉止可以不必像那些嚴格恪守封建禮法的家庭一樣，但是，她畢竟生活在古代封建社會，不大可能跳出大的封建禮法和倫理規(guī)范，因此，雖然自己有一顆對愛情的憧憬之心，但卻很難真的會在婚前與意中人談情說愛，共訴衷腸。所謂“女為悅己者容”，一個女性，為愛她的男人而打扮自己，但她說實話，她不一定說是我這么打扮，女性自己就喜歡，她主要是為這男的看的?！边@本來剛跟那個她的那一個約會過，又寫了一封信，約會的信，寄出去了，等，等著等著就發(fā)狠了，她叫“嬌恨”。這個少女向芙蓉花一樣美，靠在“寶鴨”香爐上，香爐的形狀做成鴨子的形狀，靠在那個“寶鴨”的香爐上，正在回味那甜美的一瞬間，回味的過程當中她覺得特別美好，這個美好就怎么掩飾也掩飾不住，終于那一絲笑容就像芙蓉花綻開一樣，在她臉上就綻放開了，綻放得是如此地開，以至于人家路過的人，一看就能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所以說什么呢“眼波才動被人猜”，她一邊想著一邊情不自禁地就笑出來了。所以我們說趙明誠對于金石字畫文物的這種喜愛，這種收藏，在當時的士大夫的圈子里頭，也是很有名氣的。這就奇怪了，為什么呢？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是所謂的“蘇門后四學士”之一，蘇軾對于李格非的才華是很欣賞的，而李格非跟蘇門的其他的弟子之間關系也非常密切。畫外音：以李清照出眾的才華和不錯的家境，得到別人的青睞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問題的關鍵是，對李清照心存好感的這個官宦子弟趙明誠，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他的父親趙挺之又是何許人也，李清照對趙明誠又會是一種什么態(tài)度呢？康震：趙挺之，山東人，跟李清照還有他的父親李格非是同鄉(xiāng)?！薄端问贰?。那么到了宋代的時候，蘇軾的學生張耒寫一篇《浯溪中興頌》，是應和這《大唐中興頌》的，當時有很多的著名文人，都應和張耒的這首詩。甭管后花園里這海棠花到底是什么樣的，在我的心里邊，它應該現(xiàn)在是“綠肥紅瘦”。在李清照的詞里邊，這個酒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一個意象?！罢`入藕花深處”，一個“誤”字和前面那個“沉醉不知歸路”就緊密地結合在一起，為什么呢？喝多了，喝多了以后，船的航向就有點變形，所以就劃到藕花的深處，這說明她們不但欣賞著夕陽西下的晚霞，同時一邊喝著酒，一邊也在欣賞著什么呢？美麗的荷花，我們想想，你不管你閉上眼睛想，還是睜著眼睛想，你都能想到眼前那種非常絢爛的景象，燦爛的晚霞，靜靜的湖面，讓她們這一劃，就不是靜靜的湖面了，綠色的荷葉，白色的荷花，還有醇香的美酒，還有她們歡快的笑聲，如果你要再仔細看，可能因為她們興奮，還有她們緋紅的臉龐。那就說明她這個“亦善文”不是一般的善于寫文章，甚至我們也許可以說她很精通文章，而古代的所謂的“文”它的含義是很廣泛的，也許她還會做詩呢。那我們想想，這個李格非他有著教育的經(jīng)歷，他自己又是飽讀詩書，自己又是個學問家，而且他跟蘇軾，跟蘇門的其他的學者都有密切的聯(lián)系，性格又是這樣一種剛直不阿，非常地清正廉潔，所有這些在我們腦海里邊就能形成一種印象，這種印象你想想，它能不影響到李清照嗎？肯定影響到。畫外音：要走進和了解李清照，我們就要從李清照的少女時代說起，在中國古代的封建社會，一般的女孩子應該過著一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待字閨中，專攻女紅的生活，因此，在那樣一個女性備受壓制的社會里，李清照的出現(xiàn)，絕對是一個精彩的意外，正因為如此，說明李清照才華橫溢的文學修養(yǎng)，必定與她少女時代與眾不同的家庭教育密切相關，那么李清照的父母會是什么樣的人呢？他們對李清照又會有怎樣的影響呢？康震：他的父親李格非，是一個飽讀詩書，精通儒家經(jīng)典的這么一個才學之士，進士出身。如果我們要用一句話來概括李清照這個人，我們也可以說李清照這個才女呀，她真是不容易，不簡單，而且也不平凡。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嫡穑赫f起李清照來，我們的腦海當中啊，就會浮現(xiàn)出一個多愁善感，清麗娟秀的，端莊的這樣一個女詞人的形象。她的存世作品只有幾十篇，卻為什么擁有“一代詞宗”的美譽？在封建禮教日盛的南宋時代，她何以敢做出再婚、離婚這樣驚世駭俗的舉動？“人比黃花瘦”的閑適，“凄凄慘慘戚戚”的悲涼，“生當作人杰”的豪邁，究竟哪一個是她的真性情？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康震副教授，精彩講述“一代詞宗”李清照多姿多彩的魅力人生，《百家講壇》2007年11月隆重推出十集系列節(jié)目《李清照》，敬請關注。從今天開始，就讓我們跟隨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康震副教授一步步走近這位傳奇的女詞人，一一破解這些問題?；ㄗ燥h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這樣我們就懂得，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即便他失敗了，他也失敗得是有聲有色，他也是成為一個寧折而不彎的人，是一個悲劇的英雄。為什么這么說呢，1987年，國際天文學會命名了水星上面的15座環(huán)形山，用15個世界名人的名字來命名它們，李清照就是其中一座環(huán)形山的名字。我們從這件小事上就能感覺到，李格非這個人很正直，而且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再一個，李格非這個人疾惡如仇，看見壞人壞事必然跟他做斗爭。大家可能說就三個字，讓你還說得這么懸，大家要知道，首先，能進入正史里邊，本身就很不同尋常。這詞寫得太好了，為什么？她非常集中地體現(xiàn)出李清照的詞特有的對瞬間的那種準確的把握，是不多見的。你說李清照厲害不厲害，當然厲害。應是綠肥紅瘦。說沒事兒，海棠花有事沒事我不關心，這小丫頭肯定是這么回答的，我關心的是你有事兒沒事兒。事實上，李清照父母的言傳身教除了培養(yǎng)出了李清照超出常人的文學修養(yǎng)與境界之外，也鍛煉出她卓爾不群的政治見識與膽魄，那么，在這方面李清照究竟是如何表現(xiàn)的，后人又是如何評價李清照這方面的才能的呢？康震：我們這兒可以給大家舉一個例子，唐朝有一個很著名的文人，叫元結。這當然是種比喻的說法，但從一個少女的嘴中說出這樣的見地，那是很不同尋常的，比張耒的詩立意要高，這哪像個姑娘寫的詩，這要變成個小伙子，趕明兒就能考科舉去了。她的詞還有她寫的詩在士大夫中間流傳很廣，很有知名度，那么這就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就是太學生趙明誠。蘇軾的弟子，“蘇門六君子”之一的陳師道是趙挺之的連襟，就是我們俗話說的（擔挑）。他從小就喜歡收藏金石字畫和文物，九歲的時候就開始了這個愛好。（情趣高雅）他又是太學生，以他父親三品大員這樣的背景，將來肯定會在政治上頗有前途（前途遠大）你說這樣的人你不選他做丈夫，你選誰？李清照她自然也不能免這個俗。我前面一再講過，李清照寫詞有個突出的特點，是其他人都不大具有的，就是特別擅長寫一剎那、一瞬間的動作，“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那一瞬間的動作被她捕捉到了，而且還有個特點，她寫這一瞬間動作的時候，這用的詞，用的語言特通俗，不難懂。寫人物的內(nèi)心活動最難寫，特別是寫女性的內(nèi)心活動，更難寫。我們姑且不論這首詞是不是李清照寫自己的愛情生活的，但是，她寫得太精彩了。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所以這是中國古典詩詞它魅力所在的地方，也是李清照寫詞高明的地方，句子很短，話很少，但是因素是非常齊全的。剛才我們說了，這詞很奇妙，也很美妙，就是這種感覺，特想見吧，見不著；剛一見吧，又不是時候；真讓見了吧，還有點害羞，這種很微妙的這種感覺，讓她一個“和羞走”點出來了?？墒窃谀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時代，男女婚嫁的權利畢竟掌握在父母的手中，而李清照與趙明誠雙方的父親又是水火不容的政敵，這樣的人，如何做得了兒女親家呢？他們會為自己的兒女幸福考慮而放棄紛爭，化干戈為玉帛嗎？而李清照與趙明誠這對金童玉女最終能否成就秦晉之好呢？康震：那我們前面說了這大半天啊，李清照和趙明誠看來是兩情相悅，你覺得我的詞寫得不錯，是個才女，我覺得你這個金石字畫的收藏鑒別也是專家，也是一個才郎。我們現(xiàn)在一說起“門當戶對”這個詞，覺得像是個老詞兒，有點封建意識在里頭，其實不然。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其實她心里很清楚，非常喜歡她的趙明誠肯定會有一個肯定的答案說，這朵鮮花確實是美啊，不過我的夫人確實更美。不過，面對李清照的甜蜜生活，也許有人會問，新婚燕爾的趙明誠和李清照，無非就是恩恩愛愛、卿卿我我，他們的生活也沒有超出我們的想像。那怎么辦呢？有個好辦法，李清照在《金石錄后序》里邊如實地記錄了他們的好辦法：典當衣服。可惜，天有不測風云。然后把那碑豎在宮殿的門外，那意思就是讓你永世不得翻身。你說這個事就這么巧，李清照寫詩給他的公公請求解救自己的父親，寫了一首詩，留下那一句關鍵句，等到后來，我們想要了解趙挺之到底救沒有救她的父親，又是找到了李清照的一句詩，就剩下這一句，但通過這一句，我們依然可以了解到這首詩幾乎全部的內(nèi)容。其實說到這兒啊，最讓我們吃驚的，倒還不是說李格非遭到了厄運，而是李清照怎么能寫那樣一首詩給自己的公公，這倒是特別奇怪。那么我們現(xiàn)在就有一個疑問了，趙挺之是如此，他的兒子趙明誠的態(tài)度，又如何呢？那你現(xiàn)在想想看，李清照在趙家的地位就很孤立了，是不是，因為趙明誠在他家并不是老大，她不是長媳。所以我覺得像趙明誠當時在家庭里邊對李清照的這個寬慰作用，他不是通過直接地表現(xiàn)出來了，而是通過他們夫妻兩個，對于這些金石文物字畫的收藏，間接地體現(xiàn)出來的，而這都已經(jīng)很足夠了。所以我們覺得李清照開始慢慢地由一個不關世事，非常活潑、非常可愛、非常聰明的、很有才氣的這樣一個少女，到后來成長為一個沉浸在甜蜜的婚姻生活當中的這樣一個**，到現(xiàn)在，連續(xù)經(jīng)歷了自己家里頭和丈夫家里頭的政治的變故，她在一點一點地走向成熟，對世態(tài)人情的認識，也在一點一點地深入，這就是一個人的成長變化，我們不要把這個印象永遠鎖定在她那個“卻把青梅嗅”啊，什么“驚起一灘鷗鷺”啊那里邊，她這個人也是在不斷發(fā)展變化的，這也是作為李清照，作為一個杰出的文學家的一個成長道路。不久，趙挺之便死于政治爭斗中，趙家開始敗落，趙明誠和李清照只得離開汴京，回到趙家的故鄉(xiāng)山東青州?？傊?，我們說，青州這十年是趙明誠夫婦生活最安逸、也最愉快的十年，也是李清照本人這一生當中生活得最愉快的十年。生怕閑愁暗恨，多少事、欲說還休。 ——李清照《鳳凰臺上憶吹簫》　　這首詞很明顯的，是在思念遠離她的趙明誠，其實我們可以掰著指頭算一算，趙明誠和李清照真正分開生活真是沒多長時間，比方說從他們開始相識的時候就在東京汴梁，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