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云之凡 然后呢？ 〔暗戀組導(dǎo)演上臺，副導(dǎo)演隨后。我是說那些－－不愉快的事：戰(zhàn)爭， 逃難，死亡。 江濱柳 回家真好哇 ！ 云之凡 你怎么了，又想家了？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東北去的。我們一定會認(rèn)識。接下來， 你每一天都會收到我的一封信。濱 柳，你看，那水里的燈，好像 …… 江濱柳 好像夢中的景象。 暗戀桃花源 編劇 導(dǎo)演 【臺灣】賴聲川 人物 云之凡 ………… 戀人女 江濱柳 ………… 戀人男 導(dǎo) 演 ………… 暗戀劇組導(dǎo)演 副導(dǎo)演 ………… 暗戀劇組副導(dǎo)演，女人，三十多歲 江太太 ………… 江濱柳妻子 護(hù) 士 ………… 臺北醫(yī)院護(hù)士 女 人 ………… 現(xiàn)代裝的，尋找劉子驥的女人 老 陶 ………… 漁夫 春 花 ………… 漁夫妻 袁老 板 ………… 房東 小 林 ………… 桃花源劇組美工 順 子 ………… 桃花源劇組布景 第一幕 〔黑場。 云之凡 好像 一切都停止了。 云之凡 我才不 相信，你這人會想這么多！ 江濱柳 （從云之凡身上外衣口袋里拿出信）所以，還沒有寄。 云之凡 可是那樣的話，我們都老了。東北又不是永遠(yuǎn)這 個樣子。你一定要忘記才能重新開始。導(dǎo)演在兩人面前徘徊〕 導(dǎo) 演 不是這種感覺。（指點）這邊是外灘公園了，那邊是黃浦江，那邊 …… 導(dǎo) 演 黃浦江？我看你們看的是淡水河！ 副導(dǎo)演 老師，我覺得剛剛 …… 導(dǎo) 演 （走開）沒人問你！江濱柳，我告 訴你，這場戲你不好好演，到了下場 戲，等你老了，躺在病床上，你就沒有回憶了你懂不懂？ 江濱柳 好，那現(xiàn)在怎么辦？ 導(dǎo) 演 重排！ 云之凡 從哪兒開始？ 導(dǎo) 演 從過年開始。（袁老板和老陶走近） 云之凡 可是你一定要忘記呀！你看我們周圍的人，哪一個不是千瘡百孔的？ 導(dǎo) 演 后邊在干什么呢！ 江濱柳 （激動）有些畫面，有些情景你這一輩子也忘不掉的。大家快一點！我們時間來不及了， 馬上叫順子去。 老 陶 啊，秋千。〕 老 陶 這是什么酒哇？（到旁邊去拿菜刀。（用餅作擦地板狀） 老 陶 （起身，與春花調(diào)換位置，拿起桌上的酒瓶）買，買，買個藥你買一天 買哪兒去了你？（將酒瓶放在桌上，春花拿起， “砰 ”打開蓋子，倒了一杯， 蓋上蓋子，喝酒?！? 袁老板 （唱）左分右分我分不開。 袁老板 你們家的棉被 又舊又破不能用了（捂嘴后悔）。袁老板）啊，你看，這被子上繡的是有龍 有鳳 還有鳳爪啊。） 袁老板 （撿起地上的藥）還用這個。一個個都只有這么大。（三人坐下，老陶居中，春花在老陶右首） 老 陶 可要是房租的事兒 …… 袁老板 別提那個房租了。那魚也不是我給弄小的，你說是不是 呀。 老 陶 好，就算是我對她是那個什么了點兒，可是我對她再那個那個那個什 么，那是我們之間的那個那個那個－－什么。 袁老板 場租租約 誰都有嘛！有沒有找過劇場管理員呢？ 護(hù) 士 管理員不在！ 袁老板 那就對了嘛！順子！順子！ 導(dǎo) 演 我們把這里清理掉?。ù蠹仪謇頄|西） 袁老板 哎呀，順子把那東西擺哪里去了嘛！順子，順子！ 〔袁老板、春花和老陶下。病床，輪椅，凳子，床頭柜，錄音機(jī)，吊瓶。結(jié)果，就一輩子沒 碰到面了。 江太太 今天中午吃什么？給你煮炸醬面好不好？（江濱柳睡著）林小姐，江先 生最近心里面是不是有很多心事??？ 護(hù) 士 好像是 吧，可是病人都是這個樣子的。云之凡從門簾后出來。 江太太 有空呢就自己泡一杯茶，我泡的他還不要。（看見江太太，朝她走去） 云之凡 天氣真的變涼了。（將信散落） 〔導(dǎo)演副導(dǎo)演上。那你要我們怎么辦呢？ 袁老板 對不起，我們的布景找到了，我們要排戲。〕 袁老板 看見沒有，秋千都上臺了。 袁老板 怎么隔壁劇團(tuán)什么人都有？（女人撲向袁老板。 袁老板、老陶 來來來，高一點，高一點 …… （布景出現(xiàn)一個空白） 袁老板 趕快叫那個，那個 …… 老 陶 小林！ 袁老板 小林，對！小林！（小林正好來）小林啊，這是怎么搞的，啊？ 小 林 這不是你要的嗎？ 袁老板 我什么時候說過這句話？ 小 林 前幾天聽順子說你喜歡這種留白。一只船頭從左邊上。忘了忘了好。這怎么可能呢？（彎腰抓一把，嗅）哇噻，芳草鮮美；（展望）喲呵， 落英繽紛。還好，復(fù)行數(shù)十步，（燈光亮）豁然開朗?！? 老 陶 （也背對觀眾，停下）這位姑娘，你的笛子吹得好好、好純、好美 …… （春花忽轉(zhuǎn)身，老陶 也忽轉(zhuǎn)身對觀眾）好恐怖哇?。ɡ咸张c春花在舞臺上相 對）春花，你怎么也來了？ 春 花 （起身走向老陶）這位大哥，您認(rèn)錯人了，我不叫春花。 春 花 武陵－－武陵－－ 老 陶 武陵都沒有聽說過嗎你？ 春 花 我打小就生長在這里，沒有離開過嘛。 袁老板 哦，累了，人都會累的。對春花）他老婆怎么了？ 春 花 他說他老婆偷人。您既然來到 這里，我們很歡迎。三人突然發(fā)現(xiàn)。我看你的喜劇，我好痛心哪！我最 崇拜陶淵明了！ 袁老板 好好好，沒有關(guān)系，沒有關(guān)系?！? 袁老板 謝謝。（關(guān)音樂） 江濱柳 這好聽啊。那還不如像現(xiàn)在這 樣子啊，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多好！ 〔江太太和春花上。 護(hù) 士 從哪里開始??？ 導(dǎo) 演 從關(guān)錄音機(jī)開始。 春 花 她不一定想來呀。他也不會那個什么了。我 每天都在醫(yī)院里交來交去，交來交去。 江濱柳 你快點回去吧！ 袁老板 我警告你不要回去。 護(hù)士等 為什么是我們讓?。? 〔導(dǎo)演下?！? 袁老板 干什么！不要吵了－－不要吹了－－（風(fēng)扇停止）吹，吹，沒事兒吹， 整天吹。 我想，我應(yīng)該向你們兩位解釋一下。其中往來種作， 男女衣著，悉如外人。 袁老板 他們被關(guān)在里面？ 老 陶 何必讓他們出來了？ 袁老板 對，他們不該出來。 春 花 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老 陶 我是經(jīng)過一番掙扎，和自我檢討之后我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老 陶 袁老板，您是常來我 們家－－玩兒？ 袁老板 玩兒遍了。里面每一 個人看上去都是那么和平，每一處景像看到眼睛里都像是看到一幅美麗的圖 畫，每一個聲音傳到耳朵里都好像是從遠(yuǎn)方傳過來的一種美麗而且動聽的音 樂。兩人 向老陶逼要孩子，卻都只說不接）把孩子交給我 …… 袁老板 老陶，把孩子交給我！不要傷害無辜的小生命?。∧氵€算是個人嗎？你 怎么搞的，都是你，叫你不要把孩子抱出來，你抱出來，你自己看，后果是 什么！（老陶將孩子放在桌上） 春 花 你說是我要把孩子生下來的，是不是？好，我就把孩子摔死掉?。ūШ? 子下） 袁老板 我的孩子不準(zhǔn)你摔?。ǜ?。〕 護(hù) 士 可是我們的戲還沒有排完吶！ 管理員 你們還沒有 排玩戲關(guān)我什么事??？收了！ 副導(dǎo)演 先生，拜托你，我們已經(jīng)受了一天的干擾，你再給我們十分鐘，讓我們 把戲排完好嗎？ 老 陶 就是，再給他們十分鐘嘛！ 副導(dǎo)演 十分鐘，就十分鐘。 等我走了以后，你就可以和孩子把我?guī)Щ厝?。護(hù)士為她撩開門簾。 云之凡 三十八年，我重慶的大哥大嫂就決定把我?guī)С鰜怼? 云之凡 結(jié)婚第二年就剪了。（轉(zhuǎn)回身）我先生人很好。 〔管理員上。女人旋轉(zhuǎn)著，抬頭，仰臂。（江濱 柳伸手，兩人 握手）我真的要走了。 江濱柳 想不到，想不到??！好大的上海，我們可以在一起。就住下了?！? 云之凡 我是看到報紙來的。我推你走一走?！? 女 人 劉子驥！你走不了了?。ǖ焦芾韱T面前，把花瓣撒在他身上，直至把他 趕下） 江濱柳 抽屜里的信封是給你的。兩人爭吵， 說要殺了孩子 。 袁老板 （春花抱孩子上）你把孩子抱出來干什么？ 春 花 孩子哭呀。（砸）我是在人生的 旅途上暫時路過。（兩人繞到老陶身后）有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 站在什么地方。我問他們外面的事兒你們知道嗎？他們都不 知道。 袁老板 （對春花）群魔亂舞！ 老 陶 好美呀！ 兩 人 好恐怖啊－－（跪下） 老 陶 春花－－袁老板－－（嚇得兩人連連后退。 袁老板 （對春花）他已經(jīng)上了黃泉路了。 春 花 又去鬼混！ 袁老板 （打不開酒瓶）你不要管，我有我的辦法！ 春 花 辦法？你也不去找個事兒做呀？ 袁老板 （起身，放下酒瓶）我？我這個人，我這個長相，我這個樣子，我去找 個事兒做？我告訴你多少次了，我有一個偉大的－－ 春 花 （打袁老板，打斷）現(xiàn)在還來這一套！ 袁老板 （苦悶）你為什么總是在我最那個的時候就偏偏來一下這個嘛你？ 春 花 你自個也不想想，當(dāng)初如果不是你那個的話，現(xiàn)在怎么會這個呢？ 袁老板 我哪個什么了？我看還是你什么了，你心里還在想你以前那個！ 春 花 哦－－那個呀！他不是已經(jīng)那個了嗎？ 袁老板 他昂了沒錯，可是他已經(jīng)那個了你還要對他那個那個那個什么呢？ 春 花 我那個什么了？ 袁老板 你每天在我面前燒的那個什么爛東西呀，燒那么多他用得完嗎？ 春 花 好?。ㄗ叩?后臺，抓紙錢，扔）既然那個什么了，那我就把它那個掉好 了。 燈光暗下。 江濱柳 你混帳啊，你們都給我走啊你們！ 袁老板 我看他媽的誰敢動！ 〔導(dǎo)演上，副導(dǎo)演上。 袁老板 你回去想得到什么呢？（江濱柳想抓住輪椅，但沒抓到）我看你 … 你 … 你 … 你抓不到了。你回去只會干擾他們的生活。 老 陶 不，她會來。 護(hù) 士 每次聽完這首歌都這樣。〕 老 陶 來吧。你看你，每一次聽 完這首歌就這樣。暗戀病床等上。我看你的悲劇我很想 笑！ 導(dǎo) 演 什么話？ 袁老板 什么話！你自己看看，一個快要死的病人，從床上爬起來，嘴里哼著歌 去蕩秋千啊！這叫什么玩意兒？還有山茶花， 山茶花怎么演？你演給我看， 你演，你演！ 導(dǎo) 演 他看過戲沒有啊？ 女 人 （舞臺上空跑過）沒有－－（大家往空中看） 云之凡 到底怎么樣？總得想個辦法解決嘛！ 袁老板 解決？怎么解決？我現(xiàn)在時間根本不夠。〕 導(dǎo) 演 今天非要把問題解決了。（對春花）家 里還有點小魚干吧？（豎小拇指） 老 陶 （暴躁）?。珰埲?，太殘忍了！（又看見）?。? 袁老板 來呀！要是你真有什么問題，就在這兒輕松一下吧！ 春 花 來呀！ 老 陶 袁老板，春花，我住在你們兩個家里我怎么輕松得了？ 兩 人 （架起老陶）走吧！ 老 陶 袁老板！ 兩 人 忘掉袁老板！ 老 陶 春花！ 兩 人 忘掉春花！ 老 陶 這是什么地方？ 兩 人 桃花源！ 老 陶 桃花源－－ 〔音樂起。 老 陶 為什么會到這里來？ 袁老板 因為我們的祖先帶我們來的。指袁老板）袁老板?。ㄖ复夯ǎ┐夯?！ 一個人長得像也便罷了，怎么可能兩個人都長得那么像呢？你們說，你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