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換回300元錢，但還是不夠。學校依山傍水，一棟棟漂亮的教學小樓，寬敞的操場，綠樹成蔭的校園小路。號稱十萬大山的湖西，山連著山，綠色的山峰一座比一座高，吉普車從縣城開出兩個多小時，再也走不動了，眼前一條彎彎曲曲、只能走一人的狹窄山路，仰頭看山頂，讓人眼暈。以為快到了，揉著腿肚子豪邁地問：“咱們要去的寨子在哪兒？”帶路的孩子伸手一指：“看，翻過去就是。”一行人四人，由于我的拖累，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穿過小溪，就歇一次，踩過水田，也喘一會兒。我一下來了精神。五叔東借西借，把家中能賣的都賣了。全家人看著五叔，欲哭無淚。艱難的生活使五叔更衰弱了，五嬸的病卻在加重。六扇巨大的木門吱呀呀推開，寬敞的堂屋立刻明亮起來。蓬亂的頭發(fā)，蓋著浮腫的臉?！蔽迨尻愡h紹下田剛剛回來，背著大竹簍，矮矮的個子，說著難以聽懂的當?shù)赝猎?。說起家里的事情，五叔很激動，聲音很大。家里的花生收了沒有？收了以后一定掛起來，不掛會發(fā)霉的。兒子長兵。“他娘得這病該吃點營養(yǎng)，買不起。孩子天資好，不供他們上學，當父母的良心上過不去。”親愛的哥哥：你知道嗎？爸爸知道你要錢后，家里又沒錢，就把花生種賣了60斤。還有開學第一個月的生活費，是大伯伯獎給你的。但親戚們都問你的分數(shù)，爸爸實在不好開口，就說了個差不多，爸爸是為了你呀！爸爸起早摸黑，日夜操勞是為了你，你如果再不好好學習，爭取考好期末考試，就對不起爸爸了。去年，他考了第二名，超過分數(shù)線40多分。他二伯伯獎勵幾十元錢，他也用上了。小木椅做工精致，但在偏遠的山區(qū)，也只能賣到5元錢。我問他：“家里情況，你都知道嗎？”“知道?！睂W校學生科的同志，給我看了他的成績表，陳長兵每學期的成績，在班里都是前幾名，但還沒有達到獲獎學金的標準?！叭绻L將上了民族中學，學里更緊了，不能給你那么多生活費了。”長兵放下飯碗不說話了。外面漆黑的星空，使我想起家鄉(xiāng)的爸爸媽媽，此時勞累了一天的爸爸，又在為明天的生計發(fā)愁。爸爸，您的苦心我懂，我懂！淅淅瀝瀝的春雨下個不停。為了日后的發(fā)展，必須學好化學。每月再省下20元生活費存入銀行?！坝校?。但是長兵和長將的來信，大多被五叔五嬸上廁所用掉了?！薄笆前∈前。憧?，這些都是長將的。學校的老師和校長一聽就急了，成績這樣好的孩子，怎么可以休學呢？他們堅決不同意。縣民族中學的兩位校長看到長將的成績，專門來調(diào)查，定下保送的事情。老師們難過極了，同情之下，卻無力相助。全鄉(xiāng)數(shù)學語文競賽，他總是第一名。第二次要兩個，也有他。先天素質(zhì)一樣的孩子，在鄉(xiāng)村里讀書，必然受客觀環(huán)境的限制。但據(jù)鄉(xiāng)親們說，長將過去是個活潑開朗的孩子，愛說愛笑，招人喜愛，寨子里的人都愿意逗他玩，給他東西吃?！薄澳隳茏鲲?？你夠得著灶臺嗎？”“夠得著，站在板凳上?！薄澳阆肷厦褡逯袑W嗎？”“想去，可是……可是我家沒錢。上次他爸爸來了，想讓他休學。你咬牙又加上20元，給懂事的兒子添了件新棉衣?！?2歲的孩子，每周幾元錢的生活費，他省吃儉用，為自己訂了這本雜志。我不敢再看他。瘦小的身影，邁著遲緩的步子，回到同學中去了。老大拿來的雞蛋，老二拿來的肉，老六出的豆瓣，青菜、花生米和米飯是五叔自己的?！薄鞍局?，我們快熬出來了。已經(jīng)6月了，長將上民族中學第一學期的700多元還沒有著落。”五叔拿筷子的手突然停在空中。他沒有推辭，抓過錢來，使勁在手里窩來折去，又緊緊握住，從左手到右手，右手到左手，嘻嘻笑著，一句話也不說。記者手記《他們是我的父老兄弟》從大山里回來，我給編輯打了個電話，第一句話就是：“活在北京，有罪啊。我們生活在城市里，我們對自己的生活總是不滿意，我們總嫌掙得太少花得太多，我們整日怨天尤人……但從大山里回來，我這樣問自己，我們真的活得那么不如意嗎？文章見報之后，編輯部電話不斷，人們流著眼淚捐款捐物，中央廣播電臺連續(xù)播出一周后，捐助熱浪達到最高潮，老天是公平的，五叔五嬸長兵長將終于有救了。至今我還記得，在報社的一次活動大會上，五叔作為特邀嘉賓，坐飛機來到北京，他頭上纏著厚厚的土家族布巾，憨憨地笑著，他送給我一面錦旗，上面寫著“人民的好記者”，他一個勁兒地稱我為他們家的救命恩人，不知為什么，聽到這話我很難受，在文章末尾，我曾經(jīng)寫到：“我不知道在這蒼莽的十萬大山中，還有多少五叔五嬸這樣的父母，還有多少長兵長將這樣的孩子。各級領(lǐng)導(dǎo)深入學生課堂，參與演出現(xiàn)場，和同學們一起歡樂，一起迎接一個祥和、開心的六一節(jié)。裕安開發(fā)區(qū)明德小學的操場上，一張張?zhí)煺婊顫姷男δ?，一顆顆真誠關(guān)愛的心，一幕幕精彩動人的演出，一陣陣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5月30日上午，裕安區(qū)政協(xié)王主席，區(qū)發(fā)改委領(lǐng)導(dǎo)，區(qū)招商局領(lǐng)導(dǎo)，區(qū)開發(fā)區(qū)管委會領(lǐng)導(dǎo)，城南鎮(zhèn)中心校領(lǐng)導(dǎo)等一行來到裕安開發(fā)區(qū)明德小學慰問全校師生，該校在管委會婦聯(lián)的指導(dǎo)下編排了一場《花香滿園誦經(jīng)典暨慶六一文藝匯演》，《三字經(jīng)》表演，舞蹈《珠穆朗瑪》、《春吟》、《雨竹林》，詩朗誦《中華少年》，講故事等等，整個操場上瞬間成了歡樂的海洋。這不僅僅是一個報刊、一個女記者與兩個農(nóng)民的故事，它反映了近年來的一種文化現(xiàn)象——文化的回歸。坐在回來的火車上，我重又翻開孩子的日記，淚水不自覺地流下來，我害怕回想在大山里看到的一切，害怕回想兩個孩子抑制眼淚的樣子，我難以設(shè)想五叔五嬸一家的將來。再回身時，已沒有了他瘦小的身影，只有五嬸面朝著我們，歪靠在墻上。我掏出100元錢，田部長和另外一個同志也掏出錢來，我們湊在一起，交給五叔。幾個兄弟分家時，五叔只分到3口鐵鍋，他們白手起家，用自己的汗水，蓋起了氣派的房子，買來了兩頭黃牛，養(yǎng)育了兩個聰明懂事的孩子。要是能賣掉還能混一陣兒，再熬3年，等長兵畢了業(yè)，就混過去了。她沒有一點食欲，夾著一根青菜，看了半天，又放回碗里?！耙琴u掉房子，還能混一陣兒?！鞍⒁蹋也灰?，我有?！遍L將突然對我說：“我想上民族中學。我問長將：“這雜志誰給你買的?！痹谏衔迥昙墪r，長將每周的生活費曾經(jīng)只有5元。我心頭一陣酸痛，強控制著自己，轉(zhuǎn)向校長。”“鞋子呢？”“爸爸買的?！伴L將，你多長時間回家一次？”“兩個星期。雙肩向前扣著，有些駝背?！睂W校的瞿書記在旁邊有些不平：“世上的事就這么湊巧，學生素質(zhì)好的，念不了，腦子條件差的，卻老是有錢念書。他不僅是班長，還是中隊長。盡了最大可能，只減免了30元學雜費。上民族中學，每學期700多元的費用，從哪里來呢？今年，長將的120元學費就已經(jīng)交不上了?！钡牵荒赀^去了，希望工程沒有消息。由于兩個孩子，五叔五嬸沒少在鄉(xiāng)親們面前風光，為這些，他們可以舍卻性命?！蔽迨逵行┲薄！苯又?，他又抱著一個大抽屜，“看，這就是他倆的書。每周讀一本世界名著。在今年，一定要報名參加自學考試，爭取在中專畢業(yè)時，把大學課程也攻下來。媽媽，我一閉上眼睛，就看見您憔悴的臉，幾十年的辛苦，你沒有享過一點福，現(xiàn)在病魔纏身，為了我們，您付出了全部。爸爸！我知道您這是為什么?！薄澳闵岬妹矗俊啊泵吞ь^，我突然打住，不敢再問了。”“你多長時間沒回去了？”“寒假回來再沒回去，回去沒有錢。飯桌上，我對長兵說：“如果你能再努力一下，得到甲等獎學金，一年就可以替家里減輕160元的經(jīng)濟負擔。”“你的學習成績怎樣？”“還可以吧。他個子很矮，穿著整齊，梳著中分頭。寒假回來，家里沒錢，長兵就上山，找被雪壓倒的樹，拖回來，找來木匠，做成小椅子，挑到城里去賣。“長兵上學，每月要100元生活費，在學校里是最低的，可我只能給他幾十元了。哥哥，媽媽是在舍命讓你讀書??！弟弟長將“長兵初中畢業(yè)，老師讓他考高中，說他有發(fā)展前途，能上大學，可家里沒錢，沒有辦法，只能讓他念中專。請你千萬不要辜負了爸爸媽媽對你的期望。還記得你考上中專時的情景嗎？爸爸媽媽都感到很高興。五嬸在旁邊默默聽著，一聲不吭。前兩年她還能硬撐著幫我干點，現(xiàn)在咬牙也干不動了。他能看懂兒子在要錢，五嬸的病在要錢，卻沒有錢！他翻山越嶺，賣柴賣炭，嚴重的支氣管炎，使他爬山就像拉風箱。爸爸媽媽，我前不久寫的信不知您收到?jīng)]有？怎么還沒有寄錢來，我現(xiàn)在沒有錢了，已經(jīng)借了別人40塊，請您再給我寄些錢吧。他娘4年前就不好，這兩年更厲害。鞋上沾滿泥水。聚攏來的鄉(xiāng)親，都用憐憫的眼光看她。下面，是整齊的條古地基，勤勞致富的紅紙橫幅，顏色還沒有褪盡。邁過齊膝高的門坎，從有灶臺的旁門進去，四面，漆著桐油的杉木墻壁閃閃發(fā)亮，里面清涼舒適，穿過兩間房子向左一拐，便是高大的堂屋。旱時，從山下一桶一桶往山上背水澆地。到信用社借錢，家里有老帳，人家不借。”編輯同志，我五嬸病倒之后，家中的經(jīng)濟日見緊迫。“快爬上來吧，記者同志，我身邊的就是陳長佼，他